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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他換拍馬屁的速度趕不上雲珠的舵轉得快,於是暗下決心再不拍馬了,實話實說,誠實是上策。

  雲珠說:「但我媽覺得她漂亮,名字也很美。」

  他決計逃離這個上官雲珠美不美的危險話題:「你媽媽改名改成了嗎?」

  「沒有。改成了可能就沒我了。」

  他大吃一驚:「為什麼?」

  雲珠格格笑:「如果她改成複姓了,就不會跟我爸爸結婚了,怎麼還會有我呢?」

  「她改成複姓就不跟你爸爸結婚了?為什麼?」

  「呵呵,說來話長,先從我媽改名說起哈。派出所的人問我媽:你爸姓上官嗎?她說不是;人家又問:你媽姓上官嗎?她也說不是。人家搞懵了:你爸媽都不姓上官,你怎麼能姓上官呢?」

  「難道非得跟爸媽姓?聽說現在就有很多人既不跟爸姓,也不跟媽姓。」

  「現在當然可以,但那時不行啊,特別不能姓『上官』。那時真的姓『上官』的都被人勒令著改名呢,她怎麼能特意改姓『上官』呢?」

  「為什麼姓『上官』的要被勒令改名呢?」

  「因為那時的人都認為『上官』就是『高高在上的官』,而那時不興做官那一套,革命工作沒有高低貴賤之分,都是人民的勤務員。」

  他覺得不可思議:「你怎麼知道那時候的事?」

  「聽我媽講的。我媽最愛講那時候的事了,我都能背下來了。」

  「那你媽媽沒改成名?」

  「沒有,所以她找物件一定要找複姓的。」

  他覺得簡直是天方夜譚,怎麼會有這樣幼稚可笑的人?腦子沒燒壞吧?他試探地問:「你——騙我的吧?」

  「我騙你幹什麼?是真的,我媽為這事把婚姻都耽擱了好幾年,後來總算遇到一個複姓的,就是我爸爸,所以他們就結婚了。可惜我爸爸長得不好,影響了我。」

  他看了她一眼,見她滿臉是揶揄的笑,不由得又問:「你騙我的把?怎麼影響你了?」

  「我就沒我媽長得好啊!」

  「你在說反話吧?」

  「才不是呢,是真的,等你看到我媽媽你就知道我是不是說反話了。」

  他見一個女孩子這麼肆無忌憚地跟他談自己的長相,還提到「見媽媽」的話題,膽子也大起來:「是嗎?那等我什麼時候親自去你家考證一下——」

  「行啊,你輸了怎麼辦?」

  「輸了?你說呢?」

  「我要你自己說。」

  「我自己說?行,輸了就給你賣身為奴,怎麼樣?」

  「哈哈哈哈,那太好了,我天天使喚你,什麼累活髒活都讓你幹。」

  「沒問題。如果你輸了呢?」

  「我輸了?不會的。」

  「萬一輸了呢?」

  「輸了我也給你賣身為奴。」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他沒想到一下就談到這麼熱火的地步,咒也賭了,誓也發了,不管誰輸誰贏,兩個人都是一主一僕,註定粘一起了。

  他覺得一定是在做夢,哪裡會有這麼好的事?這不是天上掉餡餅,這是天上掉媳婦了!他不由得在桌子底下掐了自己的大腿幾把。嗯,疼!不是做夢,是真的。

  雲珠突然不說話了。

  他生怕這玩笑開大了,小姑娘後悔了,擔心地問:「你怎麼了?」

  「沒怎麼呀。」

  「那怎麼——突然不說話了?」

  「怕你嫌我話多。」

  「我怎麼會嫌你話多呢?我——喜歡聽你說話。」

  「真的?」

  「當然是真的。」

  「可是你們男生都不喜歡女生話多的喲。」

  「誰說的?我就喜歡——」

  「你喜歡女生話多?」

  陷阱來了,陷阱來了!他避過陷阱,大膽說:「我喜歡你——話多。」

  雲珠又沉默了。

  他解釋說:「我不是說你話多,我是說我——喜歡聽你說話。」

  雲珠看了他一會,說:「我最喜歡卡布奇諾了,你知道不知道是為什麼?」

  他沒想到會出這麼技術的題,張口結舌答不上來。

  雲珠給他解了圍:「因為它有 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獨特魅力。」

  「是嗎?」剛才那口泡沫狀物質,他是咬著牙關吞下去的。

  「它聞起來有股奶香味,像我們的童年,天真爛漫,甜蜜快樂;喝第一口時,滿嘴都是泡沫,像我們的年輕時代,華美,但有點虛,太多的幻想,很快會破滅;第二口,可以品嘗到苦澀和濃郁,那是我們的中年時代;喝到最後,你會感覺到一股醇香和甘甜,那是我們的老年時代,回味無窮。」

  (7)

  宇文忠沒想到這麼年輕的女孩可以說出這麼富有哲理的話來,頓時佩服得五體投地,由衷地誇獎道:「說得太好了!」

  雲珠笑著問:「你喝到哪個階段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咖啡,發現不知不覺之中竟然已經把這杯「人生哲理咖啡」喝得見底了。再看看雲珠的杯子,人家還在從青年向中年過渡呢,看來咖啡不是他那個牛飲式喝法。

  他苦笑一下:「哎呀,我已經把一生都揮霍光了——」

  雲珠格格笑起來。

  他見自己的小幽默有人欣賞,益發上勁:「唉,到了生命的盡頭了——」

  「那就回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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