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米 > 山楂樹之戀Ⅱ | 上頁 下頁
七八


  Angela見了媽媽,就撒嬌地撂了球拍,說不打了,打累了,你來吧。海燕問了Peter,知道Angela的確練到半小時了,也不再勉強她,就問楊紅肖嫻打不打,見兩個人頭搖得破郎鼓一樣,便踢掉腳上半高跟拖鞋,上去跟Peter打起球來。這下就把楊紅看得眼花繚亂了,看來剛才Peter真是在陪練,沒顯出真功夫來,現在大概棋逢對手了,乒乒乓乓打得楊紅目不暇接。

  肖嫻大聲問道:「你們兩個人誰打得過誰?」

  Peter趁撿球的功夫說:「一個全市少年女單冠軍,一個全地區少年男單冠軍,你說誰打得過誰?」

  海燕也笑道:「他那個地區還不如我那個市大,你說誰打得過誰?」

  打完球,海燕帶Angela回家,楊紅和肖嫻就跟Peter到他家去。路上,肖嫻說:「想不到海燕球打得這麼好。」

  Peter讚賞地說:「她是個全才,不光打球,跳舞啊,彈琴啊,讀書啊,做飯啊,樣樣都很棒,現在是沒時間了,有時間她還做衣服呢。文化革命當中上學讀書的人,除了讀書,什麼都幹,所以什麼都會。」

  楊紅好奇地問:「海燕球打得這麼好,怎麼要你教Angela呢?」

  「她是直握拍,我跟Angela都是橫握拍。A大還沒幾個打得比我好的,她不請我教請誰教?聽沒聽說過易子而教?自己教不好自己的小孩嘛。等你們的小孩過來,我教他們打球,收你們半費。」

  Peter住的不是學校的房子,但離學校很近,是個一室一廳。他的房間不象一般單身男人那樣亂七八糟,而是乾乾淨淨的,東西挺齊全,有點居家過日子的味道。

  楊紅和肖嫻都是做飯的好手,兩個人到了那裡,不讓Peter插手,各顯神通,不到一小時,兩個女人就弄出四菜一湯,三個人坐下吃飯,談教學上的事。

  楊紅吃飯快,一個人先吃完了,坐在沙發上,四下打量。電視櫃後面的牆上掛著一幅畫,好像是油畫,上面是一個端莊的女郎,戴著帽子,帽子上有羽飾,看穿戴,應該是外國人,但看臉相,又似乎是中國人,就湊近去看一看,發現畫的下面接近畫框的地方有幾個字:「Melody」。

  肖嫻也注意到這幅畫了,就問:「這畫上是誰啊?神氣得象個公主。」

  Peter回答說:「是Melody,我的WIFE。」看到兩個女人驚訝的表情,又解釋說,「這本來是一幅叫《無名女郎》的俄國名畫,我做了一點手腳,把Melody的照片放大了,把無名女郎的臉換成了我WIFE的臉,因為Melody喜歡這畫。我們結婚的洞房裡就掛著一幅《無名女郎》,後來一直跟著我們,出國都帶著,搬到哪,帶到哪。」

  肖嫻和楊紅都問:「你結婚了?我以為你沒結婚呢。」

  Peter笑著說:「為什麼以為我沒結婚?我看上去醜得沒人要?」說著,伸出手,「你們沒見我戴著結婚戒指?」

  楊紅和肖嫻都吃吃地笑,說,還真沒注意呢。

  Peter呵呵笑著說:「看來份量還不夠,得換個更大的,免得你們女人注意不到,稀裡糊塗地愛上我。」說得兩個女人都有些不自在。Peter看見,就抱歉說:「SORRY,忘了你們兩個是馬列主義老太太,不開這種庸俗玩笑的。」說著,就站起來,走到臥室裡,拿了另一幅畫出來,「這是真正的《無名女郎》,俄國畫家克拉姆斯柯依畫的。評論家說無名女郎高傲而又自尊,她穿戴著俄國上流社會豪華的服飾,坐在華貴的敞蓬馬車上,背景是聖彼德堡著名的亞歷山大劇院,展示出一個剛毅、果斷、滿懷思緒、散發著青春活力的俄國知識女性形像。你看畫上這個女人象不像我的WIFE?」

  楊紅比照兩幅畫看了一會,覺得除了MELPDY的眼睛不象那個俄國女郎那麼大而突出外,其它還真有六、七分象。楊紅覺得Melody的象很熟悉,但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不知是不是因為以前見過《無名女郎》,所以覺得很熟悉。

  肖嫻也說:「我怎麼覺得你WIFE很眼熟呢?就是想不起象誰了。」

  楊紅忍不住問:「那她,我是說,Melody,現在在哪裡?」

  「她在N州。」

  「那你怎麼跑到這裡來教書?」肖嫻問,「你這離多遠啊?一個星期都沒法回去一次吧?」

  「有好幾百英里呢。」

  「這樣不好,」肖嫻端起大姐姐的架子,「夫妻分居久了,會影響感情的,聽說美國人很少有夫妻分居的,要麼在一個地方找工作,要麼乾脆離婚,因為美國沒戶口限制,想到哪工作就到哪工作。你怎麼不在N州找工作呢?」

  「學文的,你以為美國遍地是工作,想在哪找就在哪找啊?」

  楊紅說:「那怎麼不讓你WIFE到這裡來找工作?她學什麼的?也學文的?」

  「不該讓你們兩個到這裡來的,」Peter愁眉苦臉地說,「來了就打聽我的私事,打聽了還要指指點點,TERESA,不要跟我上政治課啊,不要忘了,我是你老師。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對我多少要有點敬畏才好。」Peter說著,用遙控打開音響,「聽聽Melody拉的曲子吧。我不會拉提琴,不過我覺得她拉得不比JOSHUABELL差。」

  悠揚的琴聲在房間裡響起來,楊紅一聽就知道那是《天鵝》,小提琴拉的,因為陳大齡以前經常拉這首曲子。聽著那熟悉的音樂,楊紅心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Peter的WIFE會不會是陳大齡的妹妹?覺得她相貌熟悉可能就是因為在陳大齡那裡看到過一張有他妹妹的照片。但是他妹妹不是拉大提琴的嗎?楊紅清楚地記得她當時看了那張照片後的一個感覺就是,四個人,兩男兩女,男的瀟灑,女的漂亮,個子越小的人拉的琴越大。陳大齡妹妹是裡面個子最小的,而她拉的是最大的那個琴,這麼多年過去,楊紅已經不記得那個琴叫什麼了,但不管是什麼,肯定不是小提琴。

  楊紅覺得自己又在胡亂聯想,一時把Peter當陳大齡的弟弟,一時又把Melody當陳大齡的妹妹。為什麼一定要把所有的人都跟陳大齡扯上關係呢?我這愛屋及烏也太厲害了點。

  Peter好像沉浸在音樂聲中,不再說什麼話,他的眼神很溫柔,溫柔到有點悲傷的地步了,好像不是在聽音響裡放出來的音樂,而是在凝望他心愛的女人,從遙遙不可及的地方,在為他拉這首曲子。

  楊紅想,他肯定是想到他遠在N州的WIFE了。一個男人,為了謀生,跟自己的妻子兩地分居,心裡一定是很苦的。也許這就是他為什麼想去學醫的原因?聽說學醫的人在美國很好找工作,收入也很可觀。看來男人是不喜歡靠女人的,Peter寧可遠離妻子到這裡來當INSTRUCTOR,也不願沒工作跟妻子呆在一起,骨氣令人敬佩,但有點死要面子活受罪,折磨自己折磨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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