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米 > 山楂樹之戀Ⅱ | 上頁 下頁
六五


  楊紅試探著問:「聽說你丈夫在外州,不經常回來,那你們夫妻不在一起——」

  海燕笑起來:「是不是老公在電話裡說個想你,讓你擔心了?怕他熬不住了出軌?」見楊紅默認了,便安慰說,「沒什麼,男人會自行了斷的嘛,叫他打飛機好了。」

  楊紅想這打飛機大概是跟陳大齡說的擠牙膏一個意思,就低聲說:「可他說那做不得的,做了男人就廢了。你不知道,他這人有個怪毛病,想做不能做,那塊就疼。我都想過了,萬一他辦探親簽不到證,我就回去算了,免得——」

  「別傻了,你怎麼把自己當成一劑藥?你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事業,不能因為怕他出軌就從早到晚跟著他。出軌不出軌,主要是思想上的事,因為男女都可以自行了斷的。疼不是什麼毛病,很多男人都會這樣的,打一架飛機下來就沒事了。你丈夫不願打飛機,可能是聽那些老人的瞎叨叨。其實從生理角度講,自行了斷跟做愛沒什麼區別,都是想個辦法達到高潮而已,不同之處是心理感受。現在既然夫妻不能在一起,自行了斷也挺正常的。告訴他,沒事,有人還說男女性愛只是自行了斷的不完美的代用品呢。」

  「男女性愛只是自行了斷的不完美的代用品?怎麼會這樣?」

  「可能自己更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吧。這話可能也太過火了點,完全不考慮心理感受。不過什麼事都是因人而異,就象有的人更喜歡同性而不喜歡異性一樣,可能對有些人來說,就寧願自行了斷,至少不用擔心懷孕或者染上性病吧。人上一百,種種色色;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第二天早上,楊紅不到七點就醒了,昨天撐到晚上八點才睡,一覺睡了近十一個小時,真的一下就把時差倒過來了,腦子裡很清爽的感覺。

  楊紅躺在床上,隱約約還記得昨天夜裡做的那些夢,一時是送兒子上幼稚園,一時又跟周寧吵嘴,很多時間是在坐飛機,最奇怪的是居然夢見了陳大齡。誰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從前天天想著他、希望夢見他的時候,沒怎麼夢見他,現在差不多沒怎麼想到他了,反而夢見了他。

  還是那個舞會,好像又在討論擠牙膏的事。夢境是模模糊糊的,不記得究竟說了些什麼。不過這會醒了,心裡卻忍不住想到,不知陳大齡現在結婚了沒有?如果真的跟海燕說的那樣,有的人寧願自行了斷,那他是不是那種人?他會不會還是孤身一人?

  七點鐘,海燕和女兒都起床了。過了一會,楊紅見自己反正是睡不著了,也起來到廚房做早餐。

  「Angela走啦?」楊紅問。

  「走了,她校車七點半到我們這樓下。我八點有課,都起得早。你這麼驚醒,以後恐怕睡不成懶覺了。」

  「沒事,我一向起得早。」楊紅打量一下海燕,見她穿了一件棗紅色的襯衣,黑長褲,心想她也真厲害,一般人穿棗紅色的衣服,怎麼也顯得土氣,她就可以把那件土氣的衣服穿得洋氣、穿出韻味來。

  海燕笑著問:「怎麼?在估我這衣服的價?不用估了,我的衣服沒有一件超過十五塊錢的。反正自己穿什麼自己看不見,穿那麼漂亮幹嘛?便宜了過路人。」

  如果海燕昨天不說,楊紅真看不出她整整大自己十歲,走在外面別人肯定以為兩個人差不多大。楊紅忍不住問:「你這是怎麼保養的?臉上一點皺紋都沒有。」

  「權當是別人的臉吧。」海燕見楊紅不解地望著她,就解釋說,「別人的臉嘛,關我什麼事?給它個不聞不問。自從在哪本雜誌上看到說再高級的護膚品,其基本成分跟最一般的護膚品沒有兩樣,就再也不買高級護膚品了,樂得省幾個錢。現在讀書一忙,有時候連臉都顧不上洗,哪有時間保養?俗話說,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頭。心情愉快是最好的護膚品,心情不愉快,抹多少護膚品都沒用。不過這是我偷懶的藉口,你不要信。」

  楊紅想起在洗手間的確沒看見什麼護膚養顏的東西,雖然海燕叫她不要信,她還是相信海燕顯得年輕是因為心情愉快。

  海燕說:「我蒸了饅頭,你隨便吃。校車來了,我得走了。」

  海燕走後,楊紅等了一會,牛小明就過來帶她去辦各種手續,先到A大的「外國學生學者辦公室」(OISAS)去報到,然後去銀行開戶,再去超市買了些食物和日用品。中午,楊紅請牛小明吃飯,算是報答,下午她就自己坐校車到系裡去見Carson教授。

  跟Carson教授和他帶的幾個博士生談了談,楊紅的情緒就低落下去了,因為她發現自己先前制定的幾個雄心勃勃的計畫都無法實現。第一個計畫是趁這次出國機會,做出一點成就,發表一兩篇文章。結果發現Carson教授根本沒有安排她獨立做什麼研究,只是讓她在四個博士生中隨便挑一個,看對哪個的研究項目感興趣,就跟他/她一起幹。楊紅知道這意味著自己只能是幫忙做做實驗了,就算日後寫出文章,自己的名字也只能排在三名之外。

  第二個計畫是把自己的英語聽說能力提高一下,結果發現那四個博士生全都是中國人。楊紅跟他們討論他們的課題的時候,發現他們都不肯說英語,從頭到尾都是用中文跟她談。楊紅說我們可不可以用英語?幾個博士生都說,那多彆扭呀。

  四個博士生中,除了一個是楊紅學生的學生,其他三個都來自比H大有名的學校。四個人似乎都沒把楊紅當回事。楊紅介紹了一下自己的情況,那幾個就說:「噢,在H大讀的在職博士。」那含義楊紅也懂,意思是H大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學校,她的博士又是在職讀的,所以不算什麼。雖然楊紅的導師很認真,她又是他第一個博士生,逼著她整整讀了七年,PAPER也發了不少,但有了「國內,H大,在職」這三點,別人就不把她當回事了。

  楊紅覺得自己的一腔熱情都化成了水,這樣不受重視,不知道這半年怎麼熬過,回到家就很悶悶不樂。到了吃晚飯的時候,海燕見楊紅躲在臥室裡不出來吃飯,就打趣說:「怎麼,情場失意啦?」

  楊紅打起精神說:「哪有什麼情場,是系裡的事。系裡的人都很瞧不起我。覺得挺沒意思的,不想呆在這裡了。」楊紅把今天跟Carson教授和幾個博士生談話的事給海燕學說了一下。說到別人不把國內的在職博士當回事,竟有點傷感,仿佛就要落淚一樣。

  「也許別人沒那個意思,別為這種事煩惱了。你沒聽說海外是藏龍臥虎之地?連每星期三來這樓下賣菜的老媽以前都是北航的老師呢,不然怎麼說出了國才知道自己學校不好呢?」

  楊紅聽了這話,有點吃驚,情不自禁地說:「我口語老師也是這麼說。真的,我想起來了,今天在OISAS一扇門上還看到這樣一句話:Well Behaved Women Rarely Make History.記得口語班結束時,口語老師給每個人送了一張卡,我的那張上面,是他親筆寫的,就是這句。他見過這句話,說明他在這個學校讀過書。你認識一個叫PeterZHU的人嗎?」

  「這句話我知道,是哈佛大學歷史學教授Laurel Thatcher Ulrich說過的,她挺有名的,這句話經常被人QUOTE。」

  那就是說朱Peter不一定是從這裡看到的了,楊紅有點失望,不過仍問道:「這話好像不對呢,居里夫人不是創造歷史了嗎?居里夫人不算好女人?」

  「Well-behaved可能只是說符合舊傳統觀念的女人,也許居里夫人也是不符合舊傳統觀念的女人呢,她不呆在家裡相夫教子,卻去做科學家,在某些人眼裡,也不算Well-behaved吧。你的口語老師送這句話給你,大概是覺得你太循規蹈矩、太怕與眾不同,希望你不要拘泥于舊傳統,要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你口語老師很關心你呢,可能看你活得很累,想搭救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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