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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第四十章

  縣醫院不大,就那麼幾棟樓,靜秋很快就找到了端林的病房。病房裡有四張床,她看見了第一張床上的號碼,就以此類推,斷定靠牆角的那張床就是端林的病床。

  她向那張床望去,驚異地看見老三坐在床邊,正在一個本子裡寫什麼。雖然他穿著一件她從未見他穿過的黑呢子的衣服,但她一眼就認出他了。她想,他在這裡幹什麼?在照顧端林?他不上班?是不是二隊就在附近,所以他調到這裡來好照顧端林?

  有個病人家屬模樣的人問:「你找誰?」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老三,回答說:「找王端林——」

  老三抬起頭,向她這邊望過來,神情似乎有些錯愕,好一會,才放下手中的本子和筆,向她走過來。他沒叫她進病房去,站在走廊上跟她說話:「真的是——你?」

  她問:「端林呢?」

  他一愣:「端林?不是在西村坪嗎?」

  「端芳說——她哥在住院——」

  他笑了一下:「噢,我也是她哥嘛——」

  靜秋急了,辯駁說:「你——怎麼是她哥呢?她說的是她哥病了——,她沒說是你病了,你是在這裡照顧端林的吧?是不是?你別跟我開玩笑了——,端林在哪裡?」

  他好像有點失望:「你——是來看端林的?不是端林——你就不來看了?」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她不解地問,「端芳說的『我哥』就是你?但她為什麼說我——不要你了?她那樣說——我才以為是——端林。」

  「噢,我——寫過幾封信到你們農場,都被——退回來了。我用的是她的位址,信就——退她那裡去了,所以她說你——不要我了。」

  她很詫異:「你寫信到我們農場了?我怎麼一封也沒收到?你用的什麼地址?」

  「我就用的『K縣嚴家河公社付家沖大隊K市八中農場』,再加你的名字,不對嗎?」

  「我沒往那裡寫過信,但我想只能是這樣子寫——」

  「每封上都寫著『查無此人,原址退回』——」

  靜秋想了想,覺得一定是鄭主任搞的,因為他想把她跟萬老師湊攏,所以就來這一手,太卑鄙了。但是信封上用的是端芳的名字和地址,鄭主任怎麼會懷疑呢?難道他看出那是男人的字?或者他拆開看過了?

  她緊張地問:「你——信裡寫了些——什麼?沒——寫——要緊的東西吧?肯定是我們那裡的鄭主任搞的,我怕他——拆開看過了——」

  他說:「應該沒拆開吧?拆開過我應該能看得出來——」

  她很有點生鄭主任的氣:「他私自把別人的信退回,算不算犯法?我回去了要找他說說,看他還敢不敢這樣。」

  他懷疑地問:「你們那個——鄭主任——怎麼會對你的信這麼感興趣?是不是——對你有——那麼一點意思?」

  她安慰他說:「不會的,他一把年紀了,又已經結了婚,他是在幫別人的忙——」

  「幫那個開——小拖的?」

  她詫異地看看他:「你怎麼知道——開小拖的?」

  他笑了一下:「看見過你們——,在嚴家河,下雨——,他把雨衣——讓給你——」

  「不是他,鄭主任最討厭他了,是幫另一個老師,排球隊——那個。不過你放心,我對他——沒興趣。你——在嚴家河——幹什麼?」

  「二隊就在嚴家河附近,中午休息時經常去那裡逛逛,想——碰見你——」

  「你——到我們農場去過沒有?」

  他點點頭:「有次看見你赤著腳,在廚房做飯——」

  「那房子漏雨,一下雨,地上就有個把星期是泥漿子湯,只好打赤腳。」她怕他擔心,馬上補充一句,「不過天冷了,我就沒打赤腳了,穿著那雙膠鞋——,你沒看見?」

  他有點黯然:「我這一段——沒去——」

  她不敢看他:「你——生了什麼病?」她提心吊膽,怕他說出那幾個可怕的字。

  「沒什麼,感冒了——」

  她松了口氣,但不太相信:「感冒了要住院?」

  「感冒重了,也要住院的。」他輕聲笑了一下,「我是個『布得兒』嘛,老在感冒。你——回家還是——回農場去?能在這兒呆——多久?」

  「我回家去,現在就得走,我——有個同事等在下面,我——要回去收錢買米。」她看見他很失望的樣子,就許諾說,「我後天來看你,我有兩天假,我可以提前一天離開K市——」

  他欣喜地睜大眼睛,然後又擔心地問:「你——不怕你媽媽發現?如果不方便的話——」

  「她不會發現的,」其實她自己也沒有把握,但她顧不了那麼多了,「你——這幾天不會——出院吧?」

  「我會在這裡等你的。」他很快跑到病房裡,拿了一個紙包出來,塞到她手裡,「好巧啊,昨天剛買的,看看喜歡不喜歡。」

  她打開一看,是一段山楂紅的燈芯絨布料,上面有小小的黑色暗花。她告訴他:「我最喜歡這種顏色和這種布料,你好像鑽到我心裡去看過一樣。」

  他很得意的樣子:「我就知道你喜歡這樣的,我昨天一看到就買下了,沒想到剛好你今天就來了,我先知先覺吧?你回去就做了,來的時候穿給我看,好不好?」

  她把布料卷了起來,說:「好,我回去就做,後天來的時候穿給你看。不過我現在得走了,要趕回去收錢。」

  他送她往醫院大門那裡走,遠遠地,就看見了小魏和他的小拖,他說:「你同事在那邊等你,我不過去了,免得他看見——他叫什麼名字?」

  她說:「他跟你同名,不過姓魏。」

  「同名不要緊,只要不同命——」

  她一愣,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解釋說:「沒什麼,有點——吃醋,怕他跟我一樣——也在——追求你。」

  回家的路上,靜秋的耳邊一直響著老三那句話:「同名不要緊,只要不同命」,雖然他解釋過去了,但她覺得他那話不是吃醋的意思,而是——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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