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米 > 山楂樹之戀 | 上頁 下頁 |
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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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靜秋也看清了那人,是老三,穿著一件軍大衣,不是草綠色的,而是帶黃色的那種,是她最喜歡的軍色,以前只看見地區歌舞團的人穿過。老三黑黑的頭髮襯在棕色的大衣毛領上,頸子那裡是潔白耀眼的襯衣領。靜秋覺得頭發暈,眼發花,不知道是打球打餓了,還是被老三的英俊照昏了,她差點從牆上掉下去。 他手裡拿著那個排球,球已經被田裡的露水搞濕了一些,他腳上的皮鞋也沾了田裡的泥土。他走到她跟前,把球遞給她,說:「跳下去的時候當心——」 靜秋接了球,一揚手扔進校內,自己仍坐在院牆上,問;「你——怎麼跑這裡來了?」 他仰臉看著她,帶點歉意地笑著:「路過這裡,我這就走——」 院牆內那些人在急不可耐地叫:「靜秋,坐那裡乘涼啊?等著你發球呢——」 她急急地對他說聲:「那我打球去了——」就跳進校園內,跑回自己的位置上去打球。但她越打越心不在焉,老在想他這麼早路過這裡要到哪裡去?她突然想起,去年的今天,是她到西村坪去的日子,也就是說,是她和老三第一次見面的日子。難道他也記得這個日子,今天專門來看她的?她被自己這個離奇的想法纏繞住了,老想證實一下。 她只想現在誰又把球打出去,她就可以翻過牆去,看看他走了沒有,或者問問他到哪裡去。但這時好像大家都約好了一樣,誰也沒把球打出去。她又等了一會兒,眼看練球就快結束了,她再不能等了,就借發球的機會把一個排球打到院牆外去,引來隊友一陣不滿和驚訝。 她不管別人怎麼想,飛快地沖到院牆邊,嗖地爬上去,二話不說就跳到對面去了。她撿了球,但沒看見老三。她把球扔進校內,沒有翻牆回去,而是順著院牆往校門那裡走,想看看老三有沒有躲在哪個牆垛子後面。 但那些牆垛子都很小,肯定藏不住老三。她一路找過去,一直找到校門了,還沒看見老三,她知道他真的只是路過這裡了。 那一天,她總是心不在焉,下午上體育課的時候她又把球打出去了幾次,還幫別人翻了幾次牆,但都沒看見老三。 放學後,她回家吃了飯,到班上的包乾區去看看幾堆燒在那裡的枯樹葉燒完了沒有。今天該她們組打掃包乾區,地上有太多的落葉,一般遇到這種情況,大家就把落葉掃成堆,點火燒掉,待會只把灰燼扔到垃圾堆就行了,不用一大筐一大筐地把落葉運到垃圾堆去。 組裡的人懶得在那裡等著燒落葉,就叫靜秋吃完飯了再來做最後打掃。靜秋看看火已滅了,就把灰燼裝到一個畚箕裡,準備拿到垃圾堆去倒掉。她剛直起腰,就認出籃球場上幾個打籃球的人當中,有一個是老三。他脫了軍大衣,只穿著他那著名的白襯衫和一件毛背心,正跟幾個學生打得熱火朝天。 她一驚,手裡的垃圾都差點潑出去了,他沒走?還是辦完事又回來了?她傻乎乎地站在那裡看他打球,覺得他的姿勢真是太漂亮了。他跳投的時候,黑黑的頭髮跟著向上一拋,球落進球網了,頭髮也乖乖地落回原位了。 她怕他發現她在看他,就連忙拿著垃圾跑掉了。她倒了垃圾,把畚箕放回教室,鎖了教室門,也不回家,就坐在操場另一端的高低杠上,遠遠地看他打球。總共才四個人,在打半場。 老三已經把毛背心也脫了,只穿了件白襯衣,袖子挽得高高的,很精神,很瀟灑的樣子。她幫他們計數,看誰投進的球多,最後發現老三投進的最多。考慮到他是穿著皮鞋的,她對他的仰慕之情真是猶如滔滔江水再加上滾滾河水了,真恨不得他就住在籃球場,從早到晚打球給她看。 天漸漸黑了,打球的人散了,有人收了球,邊拍邊往體育組辦公室走去,大概是去還球。靜秋緊張地看著老三,不知道他要去哪裡,她好想叫他一聲,跟他說幾句話,但她不敢,她想他可能是在附近什麼地方出差,下班了沒事幹,就像學校附近廠礦的那些工人一樣,到學校找人打打球混時間。 然後她看見他向她住的那邊走去了,她知道他一定是去水管那裡洗手去的。她跟在後面,離得遠遠的。果然,他跟那幾個打球的都走到水管那裡,他等別人把手洗了,離開了,才把大衣什麼的搭在水管旁邊的一棵Y字型的老桃樹上,走到水管邊去洗手。她差點叫出了聲,那桃樹上經常有一些粘粘糊糊的桃膠的,當心弄在他衣服上。 她看見他洗了手,從掛包裡摸出一個毛巾,洗了一把臉,甚至拉起襯衣擦了擦上身,看得她直抖,替他冷。 他洗完了,穿回毛背心,走到靠食堂那一面,她知道站那裡可以看見她的家門。他站了一會兒,就拿起大衣,披在肩上,提了掛包,向她家後面那個方向走去。 她家後面不遠處就是個廁所。說實話,她從來沒想過他也上廁所的,剛開始她連他吃飯都不敢看,就覺得他應該是張畫,不食人間煙火。後來好了一點,覺得他吃飯是件正常事了,但她也就進步到那個程度,覺得他就應該是只進不出的。現在看到他往廁所走,想到他居然也上廁所,她覺得太尷尬了,不敢再跟蹤他,飛快地逃回家去了。 回到家,她又忍不住走到視窗,想看看他從廁所出來後會到哪裡去。她家的地勢比窗後的路高,差不多要高出一個人那麼多。她站在窗子邊,悄悄往外望,沒看見他從廁所出來。但她往下一望,就一眼看見老三站在不遠處,臉對著她家的窗子,她嚇得蹲了下去,頭碰在窗前的課桌上,撞得咚的一響。 她媽媽問:「怎麼回事?」 她連連擺手叫她媽媽別說話,然後她就那樣半蹲著,走到屋子前面她住的那邊去了。她知道他眼力再好也不可能看到隔牆後面的她,才敢站起身,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又悄悄走到視窗,往外看了一眼,他已經不在那裡了。她不知道他剛才看見她沒有,如果看見了,那他就知道她其實在偷偷看他了。她站在窗邊看著窗外那條路,看了好一會兒,也沒看見他,她想他可能走了。天都黑了,他會去哪裡呢? 她回到自己住的那半間房,邊織毛衣邊胡思亂想。過了一會兒,有人在敲門,她以為是老三,心裡緊張地思索該怎麼對媽媽撒謊。但等她開了門,卻看見是學校鐘書記的小兒子,叫鐘誠,手裡提著個燒水的壺,看樣子是到外面水管來打水的。鐘誠對她說:「我姐姐叫你去一下。」 鐘誠的姐姐叫鐘萍,靜秋平時跟她也有些接觸,但不算走得很密的朋友。她不知道鐘萍現在叫她去幹什麼,就問:「你姐找我幹什麼?」 「我不知道,她就叫我來叫你。快去吧。」 靜秋跟在鐘誠後面往外走,走到水管那裡,她正想往右拐,去鐘誠家去,但鐘誠指著左面說:「那邊有個人在找你。」 靜秋一下子意識到是老三在找她,一定是他看見鐘誠來水管打水,就叫鐘誠去叫她出來的。她對鐘誠說:「謝謝你了,你去打水吧,別對人講。」 「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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