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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木亞華又說:「怎麼樣?聽我的沒錯吧?一搶就搶到手了。現在是不是幸福得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了?」

  安潔的確是覺得很幸福,所以笑得合不攏嘴,謙虛說:「主要是因為我臉上的疤,他怕我想不開要自殺,所以只好從了我——」

  「你算了吧,他那麼傻?連真自殺假自殺都看不出來?他其實早就有那個心思了,只是不知道礙著什麼,不敢放肆而已——現在有了這個藉口,他自己對自己就有個交待了。」

  有天安潔在木亞華家等Dr. Cang來接她回家,突然看到鐘新來了。她有點慌張,但鐘新好像不記得那次的交鋒了,很客氣地跟她打個招呼,就跟木亞華到臥室裡去說話。她坐在客廳,能清楚地聽見他們的談話,但因為沒有上下文,所以不太清楚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只知道是跟離婚有關的事。

  後來鐘新走了,安潔問:「今天真不該到這裡來的,讓他看見我了——」

  木亞華不以為然:「他看見你怕什麼?你的車肯定不是他弄的。他這麼低的智商,如果說他砸了你的車玻璃我還相信,象油箱裡放小球這種TRICK,他肯定想不出來。」

  「聽崔靈說在網上就能找到油箱放小球的方法,有的網站專門教人怎麼殺人放火、怎麼破壞別人的車——」

  「即使是他,你現在也不用怕了,因為他馬上就要滾蛋了——」

  「是嗎?他不在B大做博士後了?」

  「不是他不做,而是B大不要他做了。他老闆說GRANT用完了,不能給他續H1簽證,他做到六月份就沒得做了。他就是為這個事來找我的——」

  「他找你有什麼用?」

  木亞華說:「怎麼沒用呢?如果我不跟他離婚,他H1沒了,還可以轉成F2,做我的家屬。不然的話,他如果找不到新的單位給他辦H1,他就沒身份了,只能滾回國去。」

  「那你——答應不跟他離婚了?」

  木亞華好像很為難:「他媽也來求我,他自己也來求我,搞得我很不好意思。我這個人,就是刀子嘴,菩薩心,吃軟不吃硬。看到連他媽那麼好強的人都跑來求我,我就有點不好意思不幫忙了。但是如果我幫他辦了F2,他就成了我的DEPENDENT。如果他到時賴在家裡不去找工作,或者找不到工作,我還得養他。」

  「你還得養他的媽——」

  「他媽倒不需要我養,因為她的簽證馬上就到期,就該回中國去了。」

  「她不會延簽證?」

  「已經延過了,肯定延不到了。」

  「那你要鐘新寫個保證,保證以後不要你養活,你就幫他這個忙。」

  崔靈聽說這事後,堅決反對木亞華幫鐘新這個忙:「難道你忘記了『農夫與蛇』的故事?他現在凍僵了,你可憐他,幫他,把他捂在胸口,等他蘇醒過來,咬你一口,就該你倒楣了。」

  木亞華說:「鐘新可能還算不上一條蛇,頂多算個鼻涕蟲,你把他捂在胸口,他蘇醒後可能會搞得你胸口涎滴滴的,但是還不至於致你死命。」

  崔靈說:「但是他有可能就是破壞我們汽車的那個傢伙,他呆在這裡,我跟安潔都有危險。」

  木亞華開玩笑說:「就是你害他丟了工作,不然他也不會來麻煩我。」

  「我害他丟工作?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

  「你把你對他的懷疑告訴了警方,他們肯定到學校來調查過了。他老闆當然是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好他三年的H1快到期了,他老闆就趁機不給他續簽證了。」

  「這是你猜的,還是他老闆說的?不管怎麼說,如果你憐憫他這樣的惡人,肯定會惹出麻煩來——」

  木亞華說:「鐘新也算不上什麼惡人,最多是個煩人。」木亞華稍一停頓,又說,「不過他媽更煩人,你知道她說什麼?她告訴我說,她這次回國,我導師的老媽會專程跑過來為她送行——」

  崔靈馬上就領會了這句話的意思:「她是在拿這一點威脅你,意思就是說她跟你導師的老媽關係鐵得很,如果你不幫她兒子,她就在你導師的老媽面前說你壞話,再讓你導師的老媽去影響你導師。」

  安潔花了一點時間才領會到這事跟她有關,她著急地問:「你是說Dr. Cang的媽媽——要過來?」

  「簡單地說,就是你婆婆要過來,」木亞華見安潔很著急的樣子,又安慰說,「誰知道?也許鐘新的媽在吹牛。」

  §55

  雖然安潔並不希望警方太快破案,但警方也不是吃乾飯的,似乎暗中還調查得挺歡的,不久就得出結論說油箱裡放小球的事,不是什麼蓄意謀殺,只是幾個小孩子的惡作劇。

  這個結論不要說崔靈不能接受,連安潔也覺得不能接受。但警方有證據,因為他們從安潔的兩個鄰居的汽車油箱裡也發現了同樣的小球,說明放小球的事並沒什麼特定的TARGET,而是RANDOM的,主要是汽車的主人沒鎖車門,小孩子有機可趁,於是就被選中成了惡作劇的受害者。

  不僅如此,警方也已經找到肇事者了,有兩個住在安潔那片的男孩承認往別人油箱裡放過小球。至於是否有人指使教唆,警方認為沒有,是小孩子們從網上學來的,網上不僅教人怎麼往油箱放小球,還教人在哪裡買小球,如果買不到的話,如何自製小球。這些文章圖文並茂,老少鹹宜,稍稍認識幾個英文單詞的人就能看懂。

  崔靈據理力爭,說JAMAL親口承認是一個MAN叫他幹的,但警方說JAMAL給他們的口供不是這樣的。崔靈把自己跟JAMAL的談話錄音拿出來作證,警方說那證據已經CORRUPTED,因為她是用不正當手段獲取的,不能算數,還警告崔靈不要再用欺騙手段收集證據,不然的話,JAMAL等人的父母可以起訴她,警方也可以告她妨礙公務。

  崔靈真是氣昏了頭,三天兩頭地打電話到警局,有時還親自跑過去找他們,但沒有什麼效果。崔靈又威脅說要上告,警方仍然堅持自己的結論,大有「任你告到天邊地角,我自巋然不動」的氣勢。

  崔靈無奈,只能對著安潔痛駡警方:「TMD,什麼破員警,這麼簡單的案子都破不了。如果是我,早就把這案子破了。」

  問題是這兩個小孩都不承認往安潔的車裡放過小球,JAMAL承認他往崔靈的車裡放過小球,因為他只往他看得上的車裡放小球,而崔靈的車是輛敞篷車,所以他看得上。另外一個小孩承認往一輛白色的車裡放過小球,但安潔的車是一種比較少見的深紫紅色,她是從她車TITLE上知道那種顏色叫UNK,但她在網上辭典裡都沒查到這個詞,只能說肯定不是白色,所以這兩個小孩破壞的都不是她的車。

  警方說往安潔的車裡放小球的可能是一個叫MANDUKO的小孩,是B大一個尼日利亞留學生的孩子,JAMAL說他知道MANDUKO也幹過往別人車裡放小球的事,JAMAL甚至說他對崔靈說的MAN,就是MANDUKO。但MANDUKO的父親已于去年冬季畢業,帶著全家回尼日利亞去了。

  一言以蔽之,就是安潔連PRESSCHARGE都沒物件了。她姐夫建議說,要控告就控告教唆人們破壞汽車的網站,但她姐姐做了一番研究,發現控告網站獲勝的機率小得很,就像控告煙草公司生產的煙草使人得肺癌一樣,全看運氣,也許能打贏,但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得不償失。

  好在安潔自己有醫療保險,所以住院沒花費她多少錢,只是她臉上留下了疤痕,造成的損失目前還無法估計。她自己覺得也算因禍得福,如果不是車禍的事,她也不會住進Dr. Cang的家;如果不是臉上的疤,他也不可能向她表白心聲。關鍵是事情已經這樣了,如果不自己阿Q一下,那還能怎麼辦?

  但崔靈卻不肯阿Q,說這完全是美國警方歧視外國人的表現,如果受傷的是他們美國人,警方肯定不是這麼個態度,保證會追到尼日利亞去把那個MANDUKO抓回來審判,即使不能丟監獄裡去,至少也要當青少年犯罪分子懲罰一下。崔靈要通過B大學生會向全美國的中國留學生髮起呼籲,讓大家都起來反對美國的種族歧視。

  安潔是個膽小怕事的人,急忙勸崔靈算了,說不想因為這件事搞得臭名昭著,到時候案子沒破,還把警方和美國政府給得罪了,肯定沒好日子過。

  崔靈真是恨鐵不成鋼:「哎,中國人在外面受欺負,就是因為你這樣的人太多了,不敢起來為自己的合法權力鬥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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