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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


  第二天,李兵打電話來,說把機票訂好了,四月十六的,圖個吉利。她本來想說要圖吉利就乾脆別買四月的票,但她知道李兵聽不進了,而且已經定了,就由他去吧。

  她到學校去幹活的時候,就在網上定了自己的票,比他們早一天到,在加拿大那邊呆三天,然後她把那幾天的課和工作調好了。

  但是過了幾天,李兵又打電話來,說四月十六號的票沒買到,買了四月十二號的票。她於是去辦改票手續,再調課,重新安排做TA的工作時間。

  等她剛一搞好,李兵又打電話來,說把票換到四月三十號了,因為那天的票便宜。她真是氣不打一處來,現在還怎麼改票調課?別人不以為她瘋了?她生氣地說:「我先去LANDING吧,五月份就放假了,那時我再到加拿大來看你們。」

  李兵一聽就問:「我們等到五月份還不能到美國去?」

  「我跟你說過了,你沒聽見?我一個朋友靜秋的丈夫和女兒從加拿大簽美國也沒簽到的——」

  李兵很生氣:「美國怎麼能這樣?我是加拿大永久居民了,我還不能進美國?」

  她耐著性子給他解釋了半天,又借機勸他暫不要來,但李兵挺聰明,問:「我聽說登陸是有期限的,如果過了那個期限,我的永久居民權就丟了,我還是先登陸吧。」

  她只好一個人在四月十一日那天飛往多倫多,剛好是一星期的當中,耽誤了三天課,不過見到了父母和弟弟一家人,發現弟弟住的地方很不錯,很高的樓,有人管理的那種,樓裡面有游泳池,健身房等。走廊裡鋪著深藍色帶暗花的地毯,簡直就像賓館一樣。

  弟弟的三居室房子也很漂亮,很多玻璃大窗,整個屋子都是亮堂堂的。樓外不遠處就有很多商店,離地鐵站也很近,是新移民居住的理想地點。

  不過多倫多的氣候比B城冷多了,她有點害怕,四月份了,還這麼冷,那冬天怎麼辦?她弟弟說沒關係,因為屋子裡並不冷,在外面活動的時間少,出門就是車,車裡有暖氣,就不覺得冷了。

  她抓緊那幾天時間,按靜秋說的,到士嘉堡的TOWNCENTER去辦了社會保險卡,還到一個什麼地方辦了健康卡,又到銀行開了戶頭,那時美元兌換加幣很合算,她換了一些,存在銀行戶頭上。她弟弟弟媳輪流開車帶她去跑,三天之內把這些都辦好了。

  四月底,李兵和咪咪終於飛到了多倫多,她弟弟弟媳去機場接的,接到後就給她打了電話,她聽見咪咪興奮的聲音:「媽媽,我坐了飛機了!好大的飛機,我還在飛機上看電視了,吃飯了,我好喜歡吃飛機上的飯,我還帶了一塊小餅乾回來了。」

  她激動得流下淚來,許願說一放假就回來看咪咪。

  那段時間,她基本上就粘在電話上,一天無數個電話往加拿大那邊打,知道李兵和女兒住那個以前做兒童室的房間,她弟弟已經把咪咪上學的事安排好了。咪咪雖然不懂英語,但也很喜歡上學,而且很快就跟樓上一個小女孩KELLY成了朋友。不過KELLY的媽媽是講廣東話的,所以KELLY除了會說英語,也會說粵語,但不會說國語,在學校裡勉強可以為咪咪翻譯。

  李兵到了加拿大沒幾天,就說想去簽一次證,海倫把靜秋丈夫和女兒的經歷又說了一遍,但他還是想去簽,說別人沒簽上不等於我們也簽不上,海倫只好讓他們去簽。

  簽證的那天,她弟弟開車帶李兵去,但又被拒簽了,理由還是有移民傾向,因為剛到加拿大,沒房子沒車的,怎麼能擔保你不是想去了不回來的?

  這次拒簽,比以前那幾次對李兵的打擊都大,因為他實在想不通,怎麼到了美國邊上了,卻不能到美國去。李兵的情緒一下子變得非常沮喪,不斷打電話來抱怨。她也不好太責怪他,因為他現在沒工作,又不認識人,住在她弟弟家,肯定是很不開心的。

  她建議說:「你看是不是先找個工打打?或者在家複習複習,考個COLLEGE讀讀?」

  李兵無精打采地說:「我是不想讀書了的,想讀書我還不在國內讀研究生?還跑到這個破地方來讀COLLEGE?那不是越讀越倒轉去了?」

  「讀個實用點的專業,以後好找工作。」

  「我真的不明白這些人跑到加拿大來幹什麼,像你弟媳,在國內也是大學老師,跑到這裡來,學個什麼配眼鏡,這多丟人?」

  她耐心解釋說:「她自己覺得好,就行了,她也是為孩子著想,呆在國內,孩子學習多辛苦?競爭又厲害,而且競爭來競爭去,就算讀了清華北大,還是想出國,那做父母的如果能出國,為什麼不出來呢?至少他們的孩子不用受那種競爭的苦。」

  她又講了加拿大的福利好,公費醫療,老了還有老人金。

  但李兵的怨氣仍然沒消:「老人金?我還得熬多少年?恐怕還沒熬到那一天,骨頭就打得鼓了。」

  她耐著性子解釋安慰,最後終於搞煩了,反問他:「我當初就叫你不來,你要來,來了又不停的抱怨。抱怨有什麼用?你要麼回國去,要麼就自己起來想辦法奮鬥——」

  她還沒說完,就聽李兵在那邊砰的把電話掛了。

  §89

  海倫聽到李兵在那邊摔電話,先是氣得發抖,過了一會,又開始擔心,怕他起了什麼歹心,傷害了咪咪或者其他人。以前還只是咪咪一個人,現在更糟糕,一大家人都住在一起,如果他鋌而走險,搞個什麼同歸於盡之類的,那就太可怕了。

  她想了一下,又打電話過去,叫李兵接電話。李兵似乎緩和了一點,沒那麼暴躁了。她好言好語跟他商量:「如果你不願意讀COLLEGE,讀研究生也可以,你先在家裡複習英語,好多學校要託福成績的,我每個月寄你們的生活費回來——」

  「算了算了,我不是讀研究生的料,我還是找工打吧。唉,在國內哪裡不好呆,要跑到這個地方來活受罪。」

  她不想說「我勸過你不要來的」,到了這個時候,說這種話已經沒什麼積極意義了,最多是大家互相指責,說是對方的責任,但查出是誰的責任,也於事無補,只要他願意找工就行。

  李兵從來沒在北美找過工,不知道怎麼找。她叫他在報紙的廣告裡找找,找到了,就打電話過去問「我能不能過來見個工」,如果別人說「過來」,那就跑去見個工;如果別人說「不能」,那就算了。

  李兵按她說的,找了幾個工,坐地鐵公車跑過去,常常是一場空,可能別人覺得他不會說粵語,也可能別人覺得他不象個吃苦的樣子,反正找了好些天,也沒找到。

  五月中,她放暑假了,雖然她注了夏季學期的課,但中間有二十天左右的假期,她買了票,飛回多倫多去看一大家人。

  她上次去LANDING的時候就對Benny說過,她辦了加拿大移民,那次是過去登陸,這次她說是過去看父母。他從來不追問她這些事,她說是什麼就是什麼。他顯得很不舍,但他沒抱怨什麼,只叫她給他打電話。

  走前的那個晚上,他們做了三次,好像要把這二十天的活都提前做了一樣。

  第二天,她去機場,店裡很忙,沒人送她。Benny叫她自己開車去機場,把車停在那裡,然後打電話告訴他車停在哪裡,他晚上收工了跟老闆一起去拿車。她回來的時候,要麼坐出租,要麼叫老闆去接。

  她順利飛回加拿大,她弟弟開著個VAN到機場來接她,李兵,咪咪,還有她弟弟的女兒CATHY和兒子CHARLEY都跟車來了,熱鬧非凡。

  咪咪有兩個小孩一起玩,非常高興,已經學了不少英語了,還學了幾句廣東話。幾個小孩爭相向她表演他們學的廣東話。

  咪咪說:「我會說『雷害鬼(你是鬼)』。」

  CATHY不怎麼會說中文,也賣弄說:「ICANSAY『死佐(死了)——』。」

  CHARLEY也搶著說:「撲該!(該死)」

  一車的人都笑暈了,幾個小孩並不知道大人在笑什麼,以為是贊他們說得好,個個都很得意地笑著,爭相大聲表演自己的保留節目。他們一路歡聲笑語地回到家裡,李兵雖然沒說什麼話,但看上去也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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