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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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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剛吃過飯,Linda又打電話來了。海倫不用聽聲音,只看了一眼CALLERID,就知道是Linda。即便知道Linda已經嫁人了,即便有剛才跟Benny那麼融洽的交流,她仍然覺得心裡酸酸的,好像Benny一接電話,就會回到Linda懷裡去一樣。但她沒說什麼,馬上叫Benny來接電話:「找你的,是Linda。 他笑了一下,說:「喝醋了?」然後他就接過電話,HELLO了一聲,聽了一會,對電話裡的人說,「是海倫,在這裡打工的。」 他說的是粵語,但因為裡面有她自己的名字,句子又很簡單,她基本上聽懂了,心想可能是Linda在問Benny剛才接電話的是誰,或者在問最近幾天接電話的是誰。她估計Linda有點吃醋了,因為每次打電話來都是一個女的先接的,而且今天他還說「喝醋了?」。 她又準備自覺地到後面去,免得影響他打電話,因為他正好又在炸芝麻雞,不能走到餐館外面去打。她剛抬腳往後面走,他就一把抓住了她,問:「又要跑?」 「我不跑,我——去後面幫忙。」 「不用嘛,就在這裡,不要等我一轉身又——找不到你了。」 她指指電話,又指指自己的嘴,意思是叫他小聲點,免得讓Linda聽見。他笑了一下,仍然用手抓著她,用英語跟Linda說話。 她被他抓著,只好站在那裡,小聲說:「你要我呆在這裡,那你就讓我來炸芝麻雞,不然我又跑了——」 他把手中的鐵夾子交給她,讓她來炸,叮囑說:「小心,不要燙了自己。」他回到電話上去,一邊用英語講電話,一邊看她炸芝麻雞。 她來了這麼久,雖然沒炸過芝麻雞,但就像人們說的那樣,「沒吃過豬肉,還看見過豬走路」,對炸芝麻雞的大致要求還是知道一些的。芝麻雞是切成塊的雞腿肉裹上面炸的,沾了面漿子的雞肉放進油鍋裡,會結成一團一團的,炸雞的人要注意攪動,把這些團拆開。 如果攪動太早了,面漿子就從雞塊上掉下來,雞肉就赤膊上陣了,而面漿則炸成了麵團。這樣的芝麻雞,就會很難看,弄不好就會是一個餐裡光是雞肉,另一個餐裡光是麵團。 但是如果攪動得太晚了,麵團就結在一起了,變成一個大大的板塊,很難再撕開,即使撕開了,也會露出裡面的雞肉,也很難看。 所以炸得好的芝麻雞,應該是每一塊肉的外面都均勻地包著一層面皮,做好之後,面皮是黃黃的,咬一口,才會看到白白的雞肉,加上SAUCE和芝麻,又甜又香,很受美國人歡迎,是店裡賣得最好的菜,所以每天都要炸很多。 店裡炸東西都是用一種特製的鐵筐子來炸的,筐子是長方體的,前面有個掛鉤,後面有手柄,筐子放在油鍋裡,再把要炸的東西放筐子裡。 她用一個帶柄的水瓢裝芝麻雞,然後左手端著那個瓢,右手用鐵夾子把帶面漿的芝麻雞夾起來,放到滾油裡去,很容易把油濺起來,燙到自己的手。放滿半筐了,就讓它炸。等Benny示意可以攪動的時候再開始攪動。攪動的時候,得把粘在一起的雞塊分開。等炸得差不多了,Benny就幫她把那個炸芝麻雞的鐵筐子拿起來,架在油鍋上方瀝油,然後換另一個鐵筐子來炸。 她幾乎沒什麼精力聽他講電話,因為這是她第一次炸芝麻雞,生怕炸壞了,又怕燙了自己,有點緊張。但她還是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聽見了一些。他們仍然是在講那個「BABY」,今天的口氣好像有點絕望了一樣,大約是盡了力,實在沒辦法了。 等他打完電話,他就不讓她炸芝麻雞了。她問:「我炸得不好?」 「炸——得好,炸得很好,但是怕你燙了自己嘛——」 她見他打過電話後很沉悶,有點替他擔心,忍不住想安慰他兩句:「找不到也沒辦法了,反正你盡力了。」 他說:「誰——說找不到?找到了。」 「找到了你還這麼垂頭喪氣的?」 「找——到了也沒用的嘛——」 「為什麼?」 「美國政府不——吃這一套的嘛,這都是旁人想的辦法。我前天就跟他們說了這沒用的,但是到了這個時候,都是病急亂——投醫——,什麼辦法都想試一下。」 她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美國政府?怎麼把美國政府也驚動了?美國政府還管小孩送人的事?」 他詫異地看著她:「什麼小孩送人的事?」 「你——你們不是在談你——那個——送了人的——小孩嗎?」 他不解:「我那個送了人的小孩?切,我——要是有小孩,肯定不送人囉,就——放在店裡養,裝在背簍裡,背——在我背上——」 她看他把事情說得那麼簡單,不由得指正道:「背在你背上?你炒菜的時候往前一弓腰,不把小孩潑出去了?」 「噢,會潑出去?那就讓他站在空米桶裡,喂他吃芝麻雞——」 她不懂:「怎麼要把孩子放在空米桶裡?」 「他站不穩嘛,我——老媽講以前我站不穩的時候,就是放在站筒裡的。」 「那你的小孩子站都站不穩,還能吃芝麻雞?」 他笑著說:「那怎麼辦?店裡只有芝麻雞給他吃,他不吃芝麻雞吃什麼?」他拍拍自己胸前的兩塊肌肉,兩眼卻看著她的胸,「我的包包裡面沒東西嘛,不能餵奶他吃。」 她感覺到了他的視線,臉一下飛紅了,不敢再說了,還是談正事:「你們這兩天不是在談——你們的那個孩子嗎?」 「我們的那個孩子?我跟誰——的孩子?」 「你跟Linda呀。」 「那——裡有個Linda?」 「打電話的不是Linda嗎?」 他哈哈大笑:「噢,原來你這兩天是在喝這——個醋呀?我說怎麼那麼大的脾——氣呢。」他改用英語說,「打電話的是老闆的包包,她在幫忙找James的小孩,不過還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小孩。」 她想起James是老闆的弟弟,好奇地問:「為什麼要找他的小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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