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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9

  接完了Benny的電話,海倫沒來由地覺得很開心,也許是很久都沒有受到異性的關心了,他這麼關心她的身份問題使她有一種暈乎乎的感覺。

  她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異性關心過了,可能自從跟丈夫李兵談戀愛起,別的男性就很自覺地跟她拉開了距離。

  海倫跟李兵是大學同學,都是Z師範大學英文系的,但不在一個班。她現在幾乎記不起兩個人是怎麼好起來的了,反正他來找了她,表達了那個意思,她也沒正面拒絕。他繼續來找她,兩個人就這麼談起朋友來了。

  她在班上一直沒有多少人追她,她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後來有幾個人開玩笑地說過,說那時不敢追她,因為她在班上成績太好了,各方面條件也太好了,他們都是鄉下來的,配不上她。

  李兵也是鄉下來的,但她不知道他為什麼就有膽子來追她。後來她問過他,他說:「追一下,又不會掉塊皮,怕什麼?成績好怎麼啦?各方面條件好又怎麼啦?正因為你條件好,我才敢追。追不上,不丟人;追上了,是我的光榮。如果追一個條件不好的還被拒絕了,那才丟人。」

  不用說,這個答案是很令她心寒的。她期待的是諸如「我知道你條件好,但我太愛你了,顧不上考慮那些世俗的東西了」或者「我愛你愛瘋了」之類的答案。她不知道為什麼李兵連一個謊都懶得撒,也可能不是懶得撒,而是不知道她想聽什麼答案。所以說能用謊言哄住你的人,至少還是瞭解你的人。

  人們常常把言和行對立起來看,好像只要是會說甜言蜜語的人,就一定是「言語的巨人,行動的矮子」。殊不知言和行是可以有很多種組合的。有的人既有言又有行,有的人既無言又無行。如果言和行只能是二者必居其一,當然是行動更重要,但是誰又規定這二者只能居其一呢?

  大學畢業後,海倫被分到Y市的一個大學教英語,李兵被分到X市的一所中學裡教英語,兩個人不在一個城市。李兵和他家裡的人都勸海倫調到X市去,說Y市是省會,李兵要調到那裡不容易,但如果她往X市調,就比較容易。她知道X市只有一所大專,她調到X市最多只能教大專,搞不好還只能教中學,所以她堅持呆在Y市。

  於是李兵的家人又勸說他們儘早結婚,說結了婚李兵就好調動了,不然的話,李兵沒有調動的理由。兩個人這樣分在兩地,總不是個事。

  她沒聽他們的勸告,因為在她看來,結婚不結婚只是一個感情問題,感情到了那一步,兩個人就算是分隔在天邊,也一樣結婚。如果感情沒到那一步,僅僅是為了調動就結婚,那還有什麼意思?

  他們兩人就這樣分著,李兵隔三差五地到Y市來看她,寒暑假兩個人也能呆在一起。後來她決定考研究生,因為呆在大學裡,哪怕是教公外,沒有研究生學歷也慢慢站不住腳了。她勸李兵也考,這樣兩個人就可以到一起來了。李兵也想兩個人在一起,所以欣然報了名,但他並沒花很多時間複習。考完後,海倫被Y大錄取了,而李兵落選了。

  海倫考上了研究生,李兵跟他家裡人著實急了一陣,怕海倫瞧不上李兵了。但事情並沒有象他們想像的那麼糟糕,兩個人的關係並沒有因此斷掉。

  李兵仍然是隔三差五地往Y市跑,仍然是一見面就想著要做那件事。碉堡一個一個地攻破,海倫一步一步地退守,到研究生第一年讀完時,兩個人除了最後那一步沒走以外,幾乎什麼都做過了。

  但她一直堅持要到結婚之後再突破最後那一關,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堅持,好像內心深處一直不太相信李兵就是她要與之共度今生的人。

  她心裡總象有個聲音在提醒她:"你這不算愛過,愛情不是這樣的"。有時她也想跟李兵吹了,等待真正的愛情,但她又笑自己,這世界上哪有瓊瑤小說寫的那種愛情呢?那種飄飄欲仙,魂不守舍,如癡如狂的愛情,都是作家寫出來的。她看看周圍的人,也的確沒發現什麼跟她的愛情很不同的愛情,大家都是平平淡淡的。

  她覺得自己有點機會主義,心裡還在偷偷渴望動人心弦、令人癡狂的愛,又把李兵KEEP在那裡,以防萬一老是遇不到令人癡狂的愛,至少還有個人陪在身邊。這樣想的時候,她就覺得有點內疚,愧對李兵。但她又想,誰知道李兵是不是也拿我當這樣一個BACKUP呢?也許大家都是在騎驢找驢,找不到一頭更好的驢了,就把現在騎著的驢升任為配偶;找到了,就不要自己騎的這頭驢了。

  讀了一年研究生,她好像覺得有點累、有點絕望了一樣。讀本科的時候沒遇到什麼動人心弦的愛情,就指望參加工作後遇到;參加工作了還是沒遇到什麼動人心弦的愛情,又指望讀研究生的時候遇到。現在研究生讀了一年了,該認識的人也都認識了,還是沒遇到什麼動人心弦的愛情。可能那些優秀的驢們,見你已經騎著一頭驢了,也就沒什麼興趣了,或者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什麼優秀的驢。

  騎著驢又妨礙找驢,不騎著驢,又可能連一頭驢也沒有了,真是一個DILEMMA。她灰心喪氣地想,要麼這個世界就沒為她預備下一個那樣的愛人,要麼就是今生無緣跟那個人遇上,只有聽天由命了。

  那個暑假,離開學還有幾天,李兵就動員她到Y市去。那時她的兩個室友都還沒到學校來,寢室裡就她跟李兵兩個人。李兵當然苦纏著要做那事,她知道她剛來完了老朋友,一定不會懷孕,於是她沒有激烈反對,推脫了一陣,就允許他脫去了她的衣服。

  雖然是第一次,她也沒什麼太激動的感覺,反而一直在想,到底這個決定對還是不對。她感覺他在進入她,她感到了疼痛,流下了眼淚,不知道是因為痛,還是因為惋惜自己保持了幾十年的東西就在這一刻粉碎了。

  李兵很激動,幾乎沒閒心注意到她的眼淚,他很快就一泄千里,而且就趴在她身上睡著了。過了一會,她覺得實在壓得受不了,就推醒了他。他為他自己擦拭的時候看到了血跡,然後看到床上的血跡,他吃驚地問:「你——老朋友來啦?」

  她覺得很委屈,兢兢業業保持了這麼久的東西,卻被他當成老朋友。她繃著臉不說話,覺得自己虧得一塌糊塗。

  他解釋說:「我不是懷疑你,我是覺得血——太多了,你大腿根都糊上了,我怕出了什麼問題——」

  她生氣地問:「你怎麼知道流多少血算多?你以前——跟別人做過的?」

  李兵慌忙聲明:「沒有,沒有,我哪裡會跟別人做過?只不過是聽別人講過——而已。」

  她追問:「別人怎麼講?到底應該流多少血才算正常?」

  「我哪裡知道?都是些哥們亂吹的,哪裡能信?」

  他找了個毛巾替她擦了一下,幹毛巾,擦得很痛,她推開他的手,自己用臉盆裝了點水,把自己擦洗乾淨了。等她一上床,他就又來求歡,她很不耐煩地把他推開:「你對這事怎麼這麼感興趣?」

  他見她滿臉不高興,小心地說:「我用手試試,看裡面有沒有傷——」

  她覺得這句話還有點體貼,就沒有反對。他伸了一個手指進去,這裡摸摸,那裡摸摸.他摸一會,就把手指拿出來,仔細地看。剛開始她閉著眼睛,只覺得他抽出了手指,不知道他在幹什麼。過了一會,她睜開眼睛,發現他在看自己的手指。她問:「怎麼啦?」

  他含糊地說了句什麼,又把手指伸進去,又是這裡摸摸,那裡摸摸。然後又把手指拿出來仔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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