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西村壽行 > 追捕 | 上頁 下頁
六八


  杜丘關了電筒,出神地凝視著黑暗。他似乎看見,在黑暗的盡頭,有一團疑雲如同黑點一般浮現出來,向著他急速靠近,越來越大,形成了一片洶湧的黑色波濤。

  在黑色波濤的彼岸,朝雲家的宅邸清晰可見。就在那院子裡出現市區少見的人蜘蛛拉起蛛網的同一天,酒井義廣接到了送給他的十隻大蜘蛛!

  ——難道是偶然的巧合?

  忽然間,朝雲宅邸的幻影不見了,黑色的波濤也無影無蹤。杜丘的心劇烈跳動起來,象一架轉動的水車,發出咚咚的響聲。他想起,在朝雲死前三天的晚上。酒井義廣、北島龍二還有青山禎介,一同到了朝雲家,直到很晚……

  ——他到過朝雲家的院子!

  酒井往院子裡放了十隻大蜘蛛!那是為什麼呢?目的何在?不知不覺間,他的脈搏仿佛停滯了。

  杜丘長出一口氣,清醒過來。他把記錄本裝進帶來的塑料袋,用一個膠筋套封住口,塞進貼胸的上衣裡。只一瞬間,他做完了這一切。

  突然,有一個東西從黑暗中跑來。那是一隻狗,它發出尖厲的狂吠。杜丘愕然僵立。狗肯定嗅到了他的氣味。他急忙離開辦公室。狗在大門外瘋狂地咆哮著,用前腿敲打著玻璃門,玻璃眼看要被撞碎了。月光下,露出它猙獰的身影。

  杜丘大步跑出走廊。一刻也不能猶豫,等那些人出來撤掉鐵梯子,就是死路一條了。

  他向門口跑去。窗外,雜亂的腳步聲和喊聲亂成一團。來得竟如此迅速,杜丘驚異地停住了腳。此刻已不容躊躇,無論如何也要衝出去。

  「誰?!不要動!」

  已跑出大樓的杜丘,不得不停了腳。大樓內外頃刻間燈火齊明。在明亮的燈光下,三名守衛正扼守著鐵梯子。他們手中端著獵魚槍,槍筒裡伸出的箭鏈閃著寒光。

  杜丘轉過身。鐵梯子這條路已經絕望了,只好跳牆逃走。他向大牆跑去,狗也從後面追來。杜丘一直跑到牆腳下,但牆相當高,拼命跳也夠不到頂。狗汪汪叫著撲上來,咬住他的小腿。杜丘握緊拳頭對準狗頭狠命砸去,把它打了個趔趄。狗發出一陣哀叫。他又趁勢狠踢了兩腳。

  他已經無路可逃了,端著獵魚槍的守衛直逼眼前。

  另外一幢房子也喧鬧起來,跑出幾個男人。

  「不老實就關起來!」

  年青的守衛舉槍說道。被逼到牆邊的杜丘,還在頑強地一步步挪動著。

  「你是甕中之鼈了,放老實點!」

  此刻,杜丘確實已成甕中之鼈。

  「怎麼啦,你們幹什麼?」

  從另一幢房子出來的三個人,跑近守衛跟前。問話的正是酒井。

  「啊,是這傢伙!」堂塔定睛一看,大叫著跑開了。他湊近酒井,耳語了幾句。

  「什麼?!」酒井厲聲高叫。聲音裡充滿驚愕。卻依然失厲刺耳。

  「你們走吧,到那邊去,別讓那幾個女人出來。酒井向守衛說道。

  他們三人從守衛手中接過豬魚槍,立刻逼住了杜丘。

  「這傢伙,又進這兒來了,可惡!」堂塔惡狠狠地說道。

  「大概,這是杜丘檢察官吧?」酒井油腔滑調、神氣十足地說,「歡迎你光臨此地,杜丘先生。」

  這是一句充滿著冷酷和嘲諷的歡迎詞。

  「好久不見啦。」杜丘在陸邊活動了一下後背,說道。

  「是好久不見啦。告訴你,要是聰明,就不要再垂死掙扎,那沒用。這邊是高牆,那邊是懸崖,下邊有虎頭鯊。想必你都知道吧?」

  「知道。」

  「看來,白天坐船偵查的就是你啦?在鐵蒺藜外面轉遊的也是你!我們早就發現了,估計也沒別人。」

  大腹便便的酒井,全身上下都在嘲弄著杜丘,幾乎要把他擠成碎片,真不愧是名副其實的主謀人物。

  「怎麼,幹什麼?你們想勸降?」

  「不,不。」酒井立刻搖搖頭,「你是個堂堂的男子漢,讓你投降,如此無禮的話是難以出口的。恐怕,你也不會那樣打算。」

  酒井嘴裡象含著棉絮一樣,悶聲悶氣地笑了兩聲。

  「嗯,是那樣。」杜丘還在慢慢地向旁邊挪動著。

  「所以,我想指給你一條路。你是搶劫犯,被追得四處逃竄,而你又是硬漢子,絕不育投降。為了逃命,就得拼命鬥爭,你已經鬥爭過,將來還得鬥爭,直到一死方休。如此說來,死——這大概就是你的歸宿了。是吧?」

  「的確。」

  「你還說什麼的確!」堂塔氣急敗壞地說,「今天就是你的末日,這兩個字你再也說不成了!」

  「這我想到了。不過,你們想害死我,警察是饒不過你們的!你們這些人不久也會內哄,害我這件事,就會要你們的命!」

  「不必擔心。」酒井說,「我們自己不會反目成仇。況且,也不能幹殺你這種蠢事。你抵抗到最後,就要從懸崖失足落水,而後則成為鯊魚的美餐,這與我們有什麼相干?」

  杜丘已被逼到了懸崖邊上。

  從圍牆的盡頭能不能跑出去?杜丘悄悄地移近那裡。可是,圍牆的盡頭一直伸出懸崖外,希望成了泡影。

  此刻,他背後就是懸崖。他向那裡瞥了一狠,黑洞洞的深淵,不見一絲星光,只有令人絕望的峭壁無情地高聳著。

  那裡隱伏著吃人的鯊魚!

  「我看,殺人是你酒井的拿手好戲。」杜丘一邊窺測時機,一邊冷靜地說道,「你把武川吉晴搞成可卡因中毒,而後則讓堂塔把他殺掉,朝雲忠志得知此事,也被殺掉,而且,連橫路夫婦也全被殺害了。堂塔還把不可勝數的患者推上新藥實驗台,兇殘地害死。而北島則收受賄賂,放跑殺人犯,並且親自參與殺害朝雲。身為厚生省官員,真是膽大包天。看來,我肯定要死在你手了,你也親自嘗嘗殺人的味道。」

  「住嘴,住嘴!」北島聲音顫抖地喊道,「我不知道什麼殺害朝雲!我只和他們一塊去過他家,事先也沒商量。至於這次,是他們請我來獵鯊魚……」

  「還有和女人睡覺?」

  「那……」十足官僚式的弱不經風的北島,拿槍的手不住抖動。

  「好了,別說了。」酒井制止了瑟瑟發抖的北島。

  「喂,你還有什麼說的?」酒井把槍托抵在肩上,瞄準了杜丘,「你是不到黃河不死心的人,痛痛快快進監獄多好,可你太頑固。你是自尋死路啊。不過,你到底還是連可卡因中毒都搞清了,佩服得很。順便告訴你,殺害朝雲確有其事,但證據你們一輩子體想得到。沒找到證據就死,你可能很遺憾,但只有這一點不能告訴你。」

  杜丘感到脊背一陣發冷。只要酒井扣動扳機,那就萬事皆體。他深知這種獵魚槍的威力,一旦打中,銳利無比的三角形箭鏃,就會穿透身體。在近處,它要比手槍的威力大得多。

  酒井就要射擊了,因為他已經不打自招地供認了殺害朝雲的罪行。滿布殺機的紅臉膛,在燈光中兇惡地扭曲著。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