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西村壽行 > 追捕 | 上頁 下頁
五二


  「是三穗那個女人報告的,才發現了他的行蹤。今天下午我到城北醫院去了一趟。因為不久前,酒井義廣和那兩個人與城北醫院院長堂塔康竹見過面,所以進行了秘密偵查。」矢村提高了嗓門,讓浴室裡也能聽到。

  「在武川吉晴死的前後,其他三個入院的患者也死了。死亡通知書上寫的病名,似乎都無懈可擊。這是一份抄件,放在你這兒,交給杜丘。」他把抄的一張紙遞給真由美。

  「後來,東邦製藥公司正在研製的神經阻斷藥A.Z下馬了。可以想像,其中必有緣故。可現在證據都沒了,屍體也都化為灰燼、據醫院方面解釋說,城北精神病院的死亡率是很高的,有時一個月要死十幾個。武川吉晴的精神分裂症,也只在病歷卡片上看到,到底什麼病不得而知……」

  「請等一等。」真由美說:「矢村先生,你放了他吧!」

  「不,」矢村搖搖頭:「不能放。不過,老實說,也追得筋疲力竭了。機靈得象只老鼠。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還要感謝你的裸體。」矢村仍然板著面孔,說道。

  「討厭!」

  「並不討厭。就是看到了你的裸體,恐怕也不會引出他來。可是,地方檢察廳特搜班可氣壞了,還是小心為妙。」

  矢村慢慢站起身來。他從前門走出樓。

  「怎麼樣?」細江走到跟前問。

  「不在呀。」矢村毫不在意地說。

  5

  「沒事吧!」遠波真由美開著租來的汽車,眼前掠過一片陰雲。她轉過臉問杜丘。

  「不知道。沒辦法,只好試試了。」「杜丘用大衣領子遮住臉頰,凝視著前方。

  汽車向武藏野市駛去。

  他這個人對自己過於嚴厲了。真由美看著杜丘的側影,想道。為了調查城北精神病院,竟然報出要住院。還說什麼要搞清那件連機智老練的矢村都沒搞清的事,就只有這麼辦。真由美有一個大學時代的女友,結婚後就住在東京,叫津山弘美。真由美見到了她,於是就借用了她的名字。現在是津山弘美正在送她新婚的丈夫去精神病院。

  對於精神病院,人們議論紛紛。幾年前,甚至連醫師協會的會長也毫無顧忌地信口開河,說精神病院是人類的畜圈。因此,更使人強烈感到,精神病院是留在現代社會裡的一個黑暗的角落。當然,那可能只是對一部分醫院而言。不過,對於城北醫院來說,那種恐懼感卻要更加強烈。一旦入院,很可能不准出院。再說,醫院要是記起了通緝照片,那就會立刻把杜丘送交警察。

  更可怕的是,當他們一旦認出杜丘,就要把他拖進酒井義廣和醫院共同策劃的陪講中去。即使不致被害,也要落得和武川吉晴同樣下場。用藥物把他變成真正的精神病,或是無意識的白癡。要充分考慮到這種危險性。

  「一旦有危險,就讓矢村來救你吧。」

  「不能指望他,他早晚要把我抓走。」

  「可是,他袒護了你呀!」

  「他沒那麼好心。先不逮捕我,是放長線釣大魚。你看,後面有盯梢的車跟著……」

  「盯梢?」

  「先前見過的,沒錯。那是矢村的部下。」

  一輛黃綠色的小汽車,在隔著兩輛車的後面緊緊尾隨著。

  「甩掉吧?」

  「甩掉。讓他們跟到醫院就壞事了。」

  真由美讓車子慢了下來,到路口時停了停,造成了一點交通混亂,然後乘機混入車群,跑掉了。就在交通堵塞又暢通的瞬間,黃綠色小汽車看不見了。

  「這下要氣壞了那個矢村警長……」

  「管他呢。但是,第五天你一定要來要求出院。醫院不准,我就自己想法出去。」

  「那,容易嗎?」

  「我想,機會總是有的。雖然還得要你祖忙,可是我想,要不能出院,你就先回北海道。我嘛,不必擔心,對付這些還有一套。」

  杜丘忽然笑了笑!浮上他臉頰的,是湖合應松的純江的笑容。真由美看在跟裡。

  就在昨夜,矢村走出旅館房間後,杜丘上了床。雖然她期待著他和她象一般男女那樣在一起,但杜丘卻立刻發出了平靜的鼾聲。在那熟睡的臉上,也浮現著現在這種毫無掩飾的悽楚。這個在無止境的追蹤與逃亡中生活的人,心中似乎有著某種信念。

  「追蹤與逃亡的終點站,是在哪裡呢?」

  「要是有終點站的話,我想,會在你胸中亮起信號燈的。」

  杜丘想起了在夜空中看到的幽暗的牧場,跟前浮現出車燈在黑暗中射出的淒然冷落的光束。

  「那好吧,我等著你打開信號燈。」

  「謝謝你。」

  已經看到城北醫院了。

  「主意沒變吧。」真由美問道。

  「變不了。」

  杜丘和真由美一起進了大門。

  門廳和候診室都一律刷成了天藍色,給人以一種現代化的、清潔的舒適感。然而,真由美卻產生了一種與此相反的不安的感覺。她感到那好出是某種植物的變態的偽裝,令人恐怖。只要這個樓房輕輕一動,也許就要立刻化為魔鬼的世界。

  因為事先打過電話,所以杜丘很快被帶到隔壁房間裡。

  真由美感到渾身無力,一個人回到汽車上。據說有一種草叫含羞草,輕輕一碰就會頹然而倒。現在她就正是這樣。

  「出現過幻覺嗎?」

  院長堂塔康竹問道。他有五十多歲,身寬體胖,前額上佈滿了細密的皺紋,看上去脾氣很暴躁。

  「是的。時常感到人不在身邊,卻能聽到他的聲音,而說的話又總象在罵我——不過模模糊糊,聽不清到底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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