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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啊啊,是朋友。」

  「就是紅屋頂的那家。」說完,女人關上了門。

  趁著濃重的夜色,杜丘久久地凝視著橫路家這座紅屋頂的房子。

  危險的預感,使他的心臟猛烈地跳動。橫路的家就在這裡,明明知道就在這裡,警察為什麼還要發表去向不明呢?也許,橫路敬二曾一度回到這裡,立刻又聞風逃跑,真的去向不明了嗎?

  這是一座紅色屋頂的小房子,窗戶裡燈影撞撞。雖然看不見人影,但裡面有人住。

  杜丘有些猶豫起來。既然連附近的人都知道橫路加代被害的事,那橫路就絕不會老老實實地呆在這裡。他也許去了石川縣,但逃跑的可能性更大。看來,現在不能再去敲眼前的這個危險之門了。

  不,等一等。報導中儘管說了橫路加代,擔並沒有提到北海道。所以,橫路本人或家裡人不說的話,村裡的人就不會知道這件事。剛才那位婦女的神態,不過是自己多疑的猜測而已。

  杜丘又等了半小時,沒有發現任何風吹草動。當他習慣了這種危險的氣息之後,心裡重新恢復了平靜。

  他真希望自己有野獸的嗅覺。

  杜丘邁開了腳步。既然已經來了,就絕沒有半途而退的道理。他慢慢地走過去,敲敲門。「誰呀?」在離門較遠的地方響起了嘶啞的聲音。

  「請問……」

  杜丘剛說出這兩個字,立刻閉住了嘴。門旁傳來了幾聲隱約可辨的嘩啦嘩啦的聲響,這是金屬的碰擊聲,手銬!杜丘倏地轉過身來。那也許不是手銬,但卻有人緊靠著門旁藏在那裡,而回答的聲音又遠離門口。

  就在杜丘跑出來的一刹那間,房門大開,紛亂雜遝的腳步聲轟然而起。「站住,杜丘!」「不要跑?」「再跑開槍啦!」

  夾雜著亂哄哄的一片叫喊,在黑暗中響起了槍聲。

  杜丘不顧一切地跑起來。必須跑得遠遠的,他心中只有這一個念頭。腳步聲逼近了,就象一群猙獰的野獸的聲音。沿著大路跑會被抓住,杜丘拼命地跑進森林。

  森林裡漆黑一片,辨不清方向。杜丘朝著與大路垂直的山頂跑去。手電的光線把森林切成幾條,喊叫聲就響在耳邊。看不見腳下,只能在稀疏的星光下,摸索著前進。

  他感到,已經拉開一段距離了。但這還不是勝利,只不過是使追蹤者暫時失去了目標而已。

  灌木叢漫山遍野,阻礙了光線,為杜丘開闢了一條逃跑的道路。追蹤者的聲音漸漸遠去,杜丘心裡開始踏實了。他曾經熱衷於打獵,在當時,走山路對他來說是習以為常的。這些記憶,連翩浮現在他的腦海。

  ——勝利了。

  已經過了半小時,這使他確信這一點。追來的人聲和手電光都消失了。他的腳被紮得疼痛難忍,只能瞞珊而行。但他仍然沒有歇息,借著星光,繼續向山頂奔去。森林中沒有道路,他在灌木從中鑽來鑽去,堅持向高處攀登。心須遠離這一帶,哪怕多走出一步也好。等到天亮,護林的搜索隊就要出動了。雖然這一帶的警察可能沒有警犬,但那可以用直升飛機運來。被它追上就不太容易逃脫了。

  杜丘繼續走著。他準備一直走到早晨,不,就是到了早晨也要繼續走下去,無論如何也要走到甩開搜索隊為止。至於甩開以後怎麼辦,也只好到時候再說了。

  漆黑的夜,是看不清地圖的。

  杜丘思索著記憶中的地圖。登上山頂以後,從樣似川上游越過郡境,就該進入日高山一帶了。為了擺脫帶著警犬的搜索隊,必須跑到那一帶去。

  第二天上午,他在山上發現了一個小棚子。小棚子已經有些腐朽破敗了,似乎還是在發掘礦床的鼎盛時期留下來的遺物。儘管它已經破得連小棚子都稱不上,然而,此刻也不能有更大的奢求了。杜丘簡直象跌倒一樣躺了進去。一路上,雖然也曾稍微歇歇腳,但是沒合一眼,實在是有些筋疲力盡。肚子也在轆轆作響。儘管今天早晨只吃了幾個野草莓和獼猴桃,但空肚子畢竟還是比較容易對付過去的,眼前的當務之急是睡覺。

  此刻,對於追蹤隊的恐怖,似乎已經拋到了九霄雲外。

  他睡得象一攤爛泥。

  ——杜丘夢見,大雪從天而降。在風雪中,杜丘迷了路。他走啊,走啊,走來走去還是一片荒野。刺骨的寒風向他襲來。饑腸轆轆。照這樣下去,非凍死不可。在暴風雪中,他聽到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幾聲野獸的咆哮。他想,必須趕快同家。對於家庭溫暖的記憶,使他最大限度地發揮了所剩無幾的能量。

  忽然間,杜丘停住了腳步。他想起來,自己現在已經無家可歸。是的,哪兒也沒有他能回去的家了。過去的一切,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感到,暴風雪甚至一直吹到他的心裡。不僅沒有家,就連暫且棲身之處也沒有。上哪兒去呢?只好走到哪兒算哪兒了。杜丘茫然地站在淒迷冷落的寒風之中。

  野獸的咆哮聲越來越近。

  杜丘拼命地掙扎著,從夢中驚醒了。天上真的飄起雪花來。夢中聽到的野獸吼叫,原來是風吹在小棚子的爛木板上,發出的陣陣聲響。

  他感到毛骨悚然。自己面對著的,是比夢境更加淒慘悲涼的現實。杜丘站起來,走出小棚子。

  這裡群山環抱。眼前除了起伏的山巒、鉛灰色的天空和飄舞的雪花之外,什麼都看不見。他完全迷失了方向,也推測不出自己已經逃到哪兒來了。

  看看手錶,已是午後。他回到小棚子裡查看地圖,想搞清自己現在所處的位置。但這根本辦不到。唯一用眼睛所能確定的東西。就是小棚子外面服一片覆蓋在山坡上的無邊無際的巨大的松林。

  根據所走的時間推測這裡好象是樣似川的上游,或者是越過郡境的幌別川上游一帶。

  「怎麼辦呢?」杜丘無精打采地自語著。不管這是哪兒,無論如何也要先到山腳下的村子裡去。翻越日高山脈,目前是根本辦不到的。

  ——但是,何時翻越日高山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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