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西村壽行 > 不歸的復仇者 | 上頁 下頁
六五


  將手槍放在枕頭下面。這一帶是狼、灰熊和黑熊的棲息之地。尤其是灰熊,具有兇暴的性格和驚人的本領,一巴掌可以將汽車打得支離破碎,無論什麼時候,只要是遭到它的襲擊,簡直就不堪一擊、成群的狼也是強大的敵人。阿拉斯加的狼,屬￿最大種的狼。

  此刻,周圍寂靜得令人耳鳴。

  平安地進入深夜了。

  半夜,原田被陣陣風聲驚醒,森林在呼嘯。風裡夾雜著冰冷的東西,哦,好象是雪?

  ——飄雪了!

  原田翻身而起。微暗中雪花紛揚,可以感到陣陣寒氣襲來。這樣下去是危險的,飄舞的雪花會很快奪走體溫,即使有帳篷或登山鵝毛被,也很准免於凍死。

  原田背著行李。想盡可能下到低地去,至少也要找個岩穴之類的避難地才行。

  黑暗裡,原田在漫天飛雪中,為尋找確切的放腳之處一步一步地走著。登山的經驗是有的,雖說不是專業,可日本的北阿爾卑斯卻已登過幾次。這時,他一面回憶著過去的體驗,一面走著。絲毫沒有後悔的情緒,天氣變壞是事先預計到的。因為時間幣允許再等到天氣轉晴,再說又是攀登高山——毫無辦法。

  雪越降越大。

  原田繼續走著,由於雪而眼前的視線清楚了。視線雖然清楚了,可方位卻迷茫了。若到了低地,就會有克拉克河,哪怕是迷了路,再走一天、兩天也會到坎西河。無論到什麼地方,都要經過尼納納河的支流。到了河邊,方位就清楚了。要是迷了路走到東邊,就會到海伊威伊,即使作最壞的打算,有兩、三天時間也能脫出吧。

  走了三個小時,無論什麼地方都沒有可躲避的場所。相反,雪卻越下越大,森林、岩石都隱匿起來了。

  原田焦急萬分。氣溫在急劇下降,體溫也在下降。雖然有一種因沒有高山而存在的穩定感,可同時也意識到正是這種穩定感可能會奪走生命。腳凍僵了,手也凍僵了,漸漸地,腳失去了知覺。原田突然湧現出一陣恐怖感——腳可能凍傷,若凍傷了就不能再走路了。這樣下去是危險的。可是,若停下來鑽進睡袋中又會有另一種危險——被雪埋沒、凍死。

  雪猛烈地擦著地表,發出陣陣響聲,地面的雪也再度飛卷起來,伴隨著空中的雪花而形成旋渦。

  天昏地暗了。

  不知又走了多久。天該亮了,但仍然是昏暗的。

  不久,原田在一片低地的林中停了下來。雖說叫樹林,可並不濃密,只是一些稀疏的樹木。要避開飛雪,這個地方雖然並不適宜。但是原田再也無力動彈了。手腳完全凍僵了。他停下來,雙手相互敲打,血液還可以流通,但雙腳卻無論如何都不行了。鞋中的水氣已結成了冰,腳仿佛象塊木板,完全沒有知覺。

  原田疲勞已極,睡魔也開始襲擊。這裡雖然距極地很近,但是在這片地帶由於飛雪而死去,原田根本沒有想過。然而,使出全身的力氣,還是不能支配自己的身體,呼嘯的寒風正在掠走原田的體溫。

  只有蹲下了。

  原田蹲下後,從背包中拉出袋狀鵝毛被——鑽到裡面去,這是剩下的唯一辦法。很清楚,要是進去了,不久就可能睡著,然後就是凍死。凍僵了的手,已不能隨心所欲地將鵝毛被打開。

  原田的手突然停住了——眼前有個什麼東西在晃動。

  47

  那是個巨大的黑色東西。

  隔著一道雪幕可以模糊地看見,就宛如看見一個來路不明的怪物潛入了不透明的海裡。

  ——是灰熊!

  原田用凍僵而失去知覺的手握住了口袋裡的手槍。感覺和思考都顯得遲鈍了。在這種暴風雪的時候,灰熊是不會出來的,但此刻著見這巨大的黑影在晃動,原田仍然要這麼認為。倘若是灰熊,用手槍襲擊打不倒,而反被能一擊,那自己便完了。

  原田用雙手握著槍。可是,那黑影沒有動。

  ——錯覺嗎?

  他想可能是出現幻覺了吧?人處在一種極限的狀態下,很容易看見幻影——在暴風雪的山裡突然看見有人家等等,都屬￿這種情況。也許是岩石?要是岩石,僥倖可能有洞窟,剛才見到的晃動,大概是雪花飛舞而產生的錯覺?現在,又紋絲不動了。

  原田並沒有站起來。如果,靠在旁邊的是灰熊……。

  隨即,原田又開始浮想了。那不動的黑影要是灰熊,殺死了它,能飲熱血。雖然也意識到射程45米的手槍擊不倒灰熊,可是灰熊那溫暖的血壓倒了一切。血——此刻在原田意識中就只有血。

  原田摳動了槍機,連射四發。他忘掉了一切,一心只想殺死灰熊。

  黑影動了。

  ——終於!

  不是幻覺,巨大的黑影終於動了。原田充滿了無限喜悅,站起來了。眼前,那黑影無聲地倒下了。

  原田蹣跚地走著。對手由於什麼原因而倒下的呢?在六七米的距離內還可以盡情地思考,可是腳已經不聽使喚了。

  一個軀體龐大的動物倒在那裡。原田用了幾秒鐘的時間,才省悟到這是個什麼動物。好象是馬,大小也與馬相仿,又轉到這動物的頭部,看到長有掌形的,巨大的角。才知道是只麋。

  原用取出小刀,刺進麋的腹部割開,然後用雙手捧著噴出的血喝著。一股暖流通過喉頭。一會兒,喝夠了。原田意識到凍僵的手正漸漸恢復知覺,於是雙手伸進了割開的洞裡。手觸到了內臟,感覺異常的溫暖。

  他脫掉了鞋,在麋的腹部下側也開了個洞,將赤腳伸進去。原田將背包放在雪地上,坐在上面,把手腳都伸進了麋的腹部。內臟還活著——不,是象活著那樣纏住手腳。手腳迅速地都恢復了知覺。

  原田把身體緊貼在麋的腹部,臉也貼在上面。從巨大的腹部傳出的體熱漸漸地消失了,但是原田卻復蘇了。原田感到自已被奪走的體熱又在漫漫地積蓄起來,精力也恢復了。

  通常,雄性麋棲息在山嶽地帶,雌性麋則棲息在低地的灌木地帶。每年九月中旬至十月上旬,雄性的下山,雌性的上山,在中間地帶變尾。交尾結束,再分別回到高地和低地。這頭雄性麋可能是交尾結束正處於返回棲息地的途中。因為與幾匹雌性麋擠命地交尾,再返回山上時,脂肪消耗已盡,遇到暴風雪,正在鴉雀無聲地躲避吧。

  原田感到非常幸運。

  在手腳、身體恢復知覺的同時,暴風雪也開始減弱了。

  當天黃昏,原田到達圖克拉克河。

  雪停了,是一個陰天,但不清楚什麼時候又會再下。

  選擇了一處森林茂密的地方,原田露營了。體力已經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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