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森村誠一 > 情人關係 | 上頁 下頁
二三


  克彥一邊安慰著不安的妻子,一邊瞭解到自己其實畏懼和女兒鯰子展開一場對抗。若是與鯰子對抗,就必須直接去面對自己與由紀子的關係。這是他深感畏懼的一點。

  他與由紀子的關係,遲早會敗露。或許她的父母親早已知道這件事。自己年過半百,滿滿地累積了人生的塵垢,怎麼有臉去借用由紀子那一套命運論作為推託之詞,來為自己這一段老少戀情辯解呢?

  總之,如果要與女兒對抗,那他對妻子所說的「查明對方是誰之後再說」那句話就會原封不動地轉向自己。

  四

  克彥前往那家旅館詢問。正如所預料的那樣,鈴木京子所使用的房間是雙人房。而那個女孩子的特徵也與鯰子完全一致,房客登記卡上所記載的住址是與克彥所住的地方完全無關的地方。旅館規定房客登記卡除了本人之外,都不能讓其它人查閱。但因為櫃檯職員也是克彥的讀者,知道克彥在追查他女兒男朋友的底細,也甚表同情地加以協助。根據櫃檯職員的印象,那個男人的特徵與克彥在「克拉克」咖啡廳時所看到的男人是一致的。可是,旅館內卻絲毫沒有留下有關那個男人的身世和來歷的線索。「鈴木京子」和那個男人只來過這家旅館一次,而且也僅是午後休息而已。

  看來他們是為了不留下線索,所以沒有固定上同一家旅館。這種經濟能力不是一般上班族或學生所能擁有,顯然那個男人在社會上有著相當的地位。

  克彥因為自己也與別人的女兒做同樣的事,所以感到特別生氣。或許正因為是做同樣一件事,他對於對方狡猾、惡劣的心態就瞭解得更清楚,以致火冒三丈,怒不可遏。

  「絕不能原諒對方的行為!」克彥在心中怒道。

  可是,自己不是個職業偵探,能夠查出的線索也有限。總不能去跟蹤鯰子的行蹤。「跟蹤」這個字眼,給克彥一個啟示。

  克彥在作家朋友介紹下,委託私家偵探社幫忙調查鯰子男朋友的來歷。聽他的朋友講,那家偵探社是東京都內最有信譽的一家。

  § 戀愛的仿真訓練裝置

  一

  克彥已經落敗了。身為父親,無法支配自己的子女。雖然鯰子以學生的身份,在父母的保護傘下生活,但已經是亭亭玉立的成年人了。父母無法干涉她經由自己的判斷所選擇的戀愛對象。就算可以使用父母的權力勸止她,但如果子女堅持擁有自己的愛情,身為父母,也是無可奈何。

  男女之間的結合力量,比起父母親血緣上的羈絆來得牢固。可是,父母親總是希望自己的兒女能夠盡可能在人生的道路上走得平平順順。父母親不會眼看著子女就要走上危險的懸崖,卻坐視不管。

  父母親累積了許多人生經驗,所以能夠預知埋伏在子女前進路上的危險。

  可是,從兒女的眼中看來,父母親所提出的有關人生前程的建議,往往非常滑稽可笑,總是在自己跌得遍體鱗傷之前,一味地拒絕父母親的勸阻,筆直地朝著危險的道路前進。

  克彥非常瞭解鯰子所面臨的危險。那也是由紀子所面臨的危險。為了讓鯰子懸崖勒馬,自己勢必得與由紀子中止戀愛的關係。

  可是,他做不到。他不想讓自己的女兒受到傷害,但別人的女兒受到傷害就無所謂嗎?這樣是不是太過於自私自利了?克彥強烈地斥責自己。只有毫不留戀地放棄與由紀子這段戀情,自己才有資格勸阻女兒。

  雖然克彥非常明瞭這一點,但他已想像不出自己若是沒有由紀子,日子該怎麼過下去。

  如果他真心愛由紀子,就應該放棄她才對。她還年輕,如果他毅然決然地與她道別,她大概會很快就將他忘得一乾二淨,另外譜出一段新的戀曲吧!更何況克彥與她的關係還只是停留在純精神的友誼階段,現在與她分手,她所受到的傷害也比較淺。

  克彥曾經下過好幾次決心,這次正是向由紀子道別的時候。不過,再也不能打電話給她,也不可在見過面之後,再提出分手的要求。如果一面下定決心,一面又接由紀子打來的電話,決心就會如同澆了水的沙塔一樣,立時崩塌破滅。

  要是與如此絕色的女孩分手,不如不要當男人。克彥也曾重新思考過:全身洋溢著性的魅力,身體已達充分成熟的由紀子之所以會與自己陷入柏拉圖式的愛情,或許是正如她所說的那樣,兩人之間存在著命運的羈絆。

  可是,同樣的說辭要是出自于自己女兒鯰子的情人之口,情況又會變成怎樣呢?真要是如此,克彥根本沒有反駁的餘地。

  當他與由紀子墜入愛河之前,根本無法相信這世上有他這種方式的愛情。

  克彥做夢也沒有想到,會與和自己女兒同齡的女孩發生戀情。克彥在身體和容貌上並未具有能夠吸引年輕女孩的條件。

  在文壇上佔有一席地位的虛名和一般收入,這些都無法吸引由紀子。兩人的關係雖然只能用「命中註定」這四個字來形容,可是,難道必須付出「自己的女兒」這個代價嗎?對克彥來講,女兒鯰子正是他獵得由紀子的抵償。

  現在的克彥就算必須付出女兒這個代價,他也想得到由紀子。要是必須由鯰子和由紀子當中二選一,克彥會選擇由紀子。

  不過,最好是能夠在不失去女兒鯰子的情況下,又能擁有由紀子。想徹底查明鯰子男朋友的真面目,無非也是基於這種自私自利的想法。

  二

  在委託私家偵探社調查數日後,克彥擔任甄選委員,參加某家出版社所舉辦的新人文學獎甄選委員會。那一次因為參加投稿的情況不熱烈,結果沒有符合得獎條件的作品,而以「從缺」的方式落幕。

  甄選委員會結束之後,出版社為了慰勞這些甄選委員,就由編輯們帶頭,前往銀座的酒店。因為沒有評出得獎作品,克彥覺得全身非常疲倦,原本打算那一天早一點回家休息,可是出版社特地的招待盛情難卻,再加上他又想和不常碰面的其它委員聊聊,所以在甄選委員會散會之後,也跟著大夥兒來到銀座。出版社招待他們前去飲酒作樂的酒店是克彥以前未到過的地方。由於是第一次,宛如來到陌生的行星一般,覺得自己與此店的氣氛格格不入。

  正當克彥心神不寧地啜著水酒時,對面那一桌的客人正起身離去,原本為他們服務的女服務生因而空閒下來,就過來克彥他們這一桌。

  「您好。啊!新名克彥先生。太高興了!我是您的忠實讀者。」那位來到克彥身旁的女服務生髮出悅耳動聽的聲音說道。

  新名克彥抬頭一看,不由得驚訝地脫口而出:「由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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