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森村誠一 > 東京空港殺人案 | 上頁 下頁
二六


  說時遲那時快,有人在他背後突然發力猛推。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背後竟站著如此心懷叵測的傢伙。站台與停靠的電車之間,沒有安全隔離帶。一旦經受不住來自後面的撞擊,就會滾落到站台下的電車軌道上。

  隨著一聲尖叫刺耳的刹車聲,電車停住了。車頭與自己悼落在電車軌道的位置,僅咫尺間距。幸虧站在站台右側的最前端,掉落在鐵軌的位置,湊巧在電車停靠區域的界外。

  就在這當兒,刹車的尖叫聲、乘客的喊叫聲以及趕來湊熱鬧的腳步聲匯成一股熱浪,潮水般地向出事地點湧來。

  「出什麼事了?」

  「有人掉下去了!」

  「喂,不要緊吧?」

  人們爭先恐後地詢問目光呆滯的吉村君。吉村君茫然地站在那裡,耳朵嗡嗡直響,腦海裡一片空白。

  殺手,無疑躲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也許對殺人未遂正懊惱莫及呢!

  有人要暗害他!殺手是男的。回憶剛才背後的猛推,與人群中的誤推完全是兩碼事!殺手,就是那條尾巴!現在,終於兇相畢露下毒手了。

  理由,吉村君一清二楚。早晨出門時已有預感,腦海裡曾閃過不寒而慄的刀光。眼下,已經變成現實。他們從幕後跳到台前,變跟蹤為下毒手。其目的,是為了永遠消失自己對飛機失事的正確判斷。

  太可怕了!他極力使自己冷靜下來,並暗暗告誡自己:不能低頭,也決不能認輸。

  「我一定要與他們鬥下去!」

  他朝迅速趕來表示慰問的站台工作人員,歇斯底里地嚷道。

  2

  事故調查組以及委員會的檢查報告,給全日航公司在機型的選擇上帶來極其複雜的影響。

  在所有的航空公司看來,機型的選擇與公司的生死存亡密切相關,必須慎之又慎。尤其是全日航公司,在以往的歲月裡,由於機型選擇的失敗。曾喝下不少苦酒。

  當全日航公司讓DC-7C客機在太平洋航線展現雄姿,在資本實力方面終於趕上美國航空公司的時候,美國航空公司突然採用更先進的波音707噴氣式客機,以致全日航公司捉襟見肘,無地自容。

  當時,全日航公司也預測到國際航線上,客機即將升級換代,噴氣式客機即將面世。在公司創立初期,就向英國的戴哈比拉多飛機製造公司購買了慧星機。可該機事故不斷,勞民傷財,不得不將其退出航運。為此,全日航公司蒙受巨大損失,不得已中止續購合同,改為購入螺旋槳機型最好的DC-7C客機。與此同時,全日航公司又向達古拉斯飛機製造公司預訂噴氣式客機。

  由於達古拉斯飛機製造公司交貨日期一拖再拖,噴氣式飛機遲遲不能上崗。而國際航線已經進入噴氣式客機時代,美英航空公司購入的噴氣式客機相繼出現在藍天上。而全日航公司還是懷抱著落後的螺旋槳機型,眼睜睜地看著國際航線上的翻天覆地變化。如果全日航公司一開始就選擇DC-8或波音707,就能站在第一次噴氣式飛機革命的浪尖上。

  如今,面臨第二次噴氣式飛機革命。前車之覆後車之鑒!機型選擇必須慎上加慎。它,關係到全日航公司在世界航空界的地位和生存。

  就全日航公司來說,為在機型選擇上不再重蹈覆轍,成立了龐大的全日航公司機型選擇委員會,面向世界招標。對所有投標的機型,進行詳細而又周密的研究。為防止出現人為的隨意性和公司內部派別性的傾向性意見,所有數據一律採用計算機比較分析。這些數據,還包括航線分析及其經濟性和合算性等。

  機型選擇委員會的委員長,由全日航公司總裁土屋大肋親自掛帥。組員有常務董事以上的企業高層幹部,加上總工程師、飛行員、裝備員和地面服務人員的代表,再從其他專業公司聘請一些權威人士。也就是說,該委員會聚集了各種各樣的人才。

  可出乎意料的是,這個由各方人士組成的委員會,竟不知不覺地分成兩個主要派別。一派主張購買美國斯普魯多飛機製造公司的飛機,被稱之為斯普魯多派;另一派則堅持購買美國庫魯薩飛機製造公司的飛機,被稱之為庫魯薩派。

  斯普魯多派,以全日航公司專務大竹義明為首,擁有二十三個委員。庫魯薩派,以全日航公司副總裁野村市松為中心,擁有十九個委員。其他十二名成員,則以全日航公司總裁土屋大助為首,屬中立派。

  在派系人數方面,以專務大竹為核心的斯普魯多派稍稍占優。而在數據方面,斯普魯多派也準備得比較充分。因而,中立派也開始逐漸向斯普魯多派傾斜。就在這節骨眼上,出現斯普魯多808型飛機墜毀事件。

  以這起事故為契機,庫魯薩派向斯普魯多派展開猛烈反擊。好不容易朝斯普魯多派傾斜的中立派,迅速扭轉方向轉而朝庫魯薩派傾斜。可以這麼說,引擎檢查委員會的檢查報告,起到了某種推波助瀾的作用。

  如果事故原因是結構不合理,斯普魯多派將遭到訂單落空的慘敗。就在吉村君被人從站台推入電車鐵軌的幾天後,全日航公司的專務大竹義明向吉村君發出邀請。

  大竹專務希望與吉村君共進晚餐,增加彼此之間的瞭解。起初,吉村君接到邀請猶豫了好一陣子。因為工作關係,相互間曾見過幾次面。見面時,也只是打打招呼、匆匆而過,還沒有無拘無束地在一起聊過天。這中間,也有身份不同的緣故。大竹專務,畢竟是日本具有代表性的全日航大公司的首腦人物。而自己,則是國家航空部的一名小小官員。在職務上,在權力上,根本不具備向企業提供某種利益或某種方便的實力。

  即便不是如此,作為公務員的吉村君,主觀上要求自己儘量避開與有關企業之間的個人交往。作為政府官吏,做到這一條是最起碼的。而吉村君,也常聽到有人把國家航空部比作全日航公司在霞關(國家機關聚集地)的辦事處。事實上,自己也多次親眼目睹,頂頭上司豐田局長及其心腹們,經常與亞洲重工業公司的高層幹部們出入高級酒店。對於一身正氣的吉村君來說,看在眼裡,痛在心裡。

  倘若自己也跟著效仿,將會永遠抬不起頭來。這就是吉村君為什麼對大竹專務的邀請,遲遲不能明確答覆的主要原因。可經過一番思想鬥爭後,他又覺得即便不回避也可以。在工作中體現人生價值的本身,其實與晉升之間沒有直接關係。在晉升面前,往往出現許多你根本難以意料和無法接受的結果。對於何時晉升,吉村君向來不抱任何希望,自認沒有官運。眼看同事們一個個晉升,而自己還是原地踏步。

  吉村君自決定接受大竹專務的邀請後,便不再思考大竹專務為什麼宴請自己的理由。

  大竹專務指定的飯店,是東京都內某大商廈裡的敞開式西餐廳。雖談不上檔次很低,但也夠不上豪華和高檔。他認為大竹專務考慮得非常周密,沒有把會晤地點安排在被稱為秘密飯店的「料亭」和超豪華型的高級大酒店。

  「第一次宴請,選擇在這樣的場所招待你,實在是對不起呵!」

  大竹專務說這番話時,臉上充滿了歉意。而服務生遞上的菜肴,卻是一流的。

  「不知這些菜肴是否合你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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