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森村誠一 > 東京空港殺人案 | 上頁 下頁


  「一定要與空港聯繫上!就說我們準備緊急著陸。」

  機長終於作出了決斷。

  要返回空港,必須在空中盤旋式飛行。可一旦盤旋開始,機身又無法保持平衡,瞬間將導致機毀人亡。

  旅客中間,情況更加糟糕,宛如炸開的鐵鍋。

  飛機從高空快速下降。

  副飛行員按照國際航空準則的有關規定,發出了緊急求援電文。

  「我們是全日本航空公司的461國際航班。由於第一引擎和儲壓器發生了重大故障,無法繼續飛行。請求緊急著陸,我們現在的位置是……」

  飛機下面,鱗次櫛比的險峰,如劍出鞘一般;比比皆是的懸崖峭壁,如同齜牙咧嘴、張開血口的猛獸,仿佛在等待美味的獵物那樣,等候著受傷客機「自投羅網」。

  這一帶,似乎是阿拉斯加大山脈的一部分。映入眼簾的,是地勢險峻的冰山雪峰和荒無人煙的冰河。無論怎麼仔細搜尋,能使百噸多重的機身和九十一名旅客、機組人員生命安全著陸的平地似乎沒有。並且,由於飛機的大幅度傾斜,已經到了千鈞一髮的時刻。飛機,必須立即著陸!

  松田機長的眼眶裡,血在湧動。雖竭盡全力讓自己保持鎮定,可焦躁的情緒使喉嚨乾渴得難受,眼睛直冒金星,視線竟然模糊起來。

  「鎮定!再鎮定!」他暗自喊著,不停地為自己打氣。

  他意識到,九十一條生命,此時此刻正攥在自己的手心裡。

  翻開他的飛行記錄,安全飛行的時間已高達一萬七千小時。他,又是「全日航」(全日本航空公司的簡稱)第一次開通途經北冰洋上空飛往歐洲航線的「首航機長」。昭和初期,郵政部在霞浦舉辦飛行訓練班考試。他是那次考試,獲得飛行員資格中最年輕的學員。從那以後,他在長達近四十年的漫長歲月裡,全身心致力於飛行事業。

  二戰期間,他曾在炮火紛飛的南洋群島上空,成功地避開了地面上停有B17戰鬥機的軍用空港,把旅客安全送到了目的地。二戰結束後,他加盟全日航,成為國際花形航線的首航機長。可以這麼說,他是一位空中經驗格外豐富、駕駛技術特別老到的機長。眼下,他正憑藉著自己近四十年來的飛行經驗,全力以赴地面對突發性的特大災難。

  飛機正前方左側,突然出現了一塊被夾在群山中間的雪原,好像是那條白色飄帶般冰河的末端。這瘦長的雪原上,如果降落操作得當,也許飛機能安全著陸。

  「把飛機降落在那片雪原上!」

  松田果斷地下了命令。這時候,機身向左側傾斜的角度越來越大,眼看就要翻身。刹那間,機械員水原君急中生智,再次打開備用儲壓器,其實,這樣的動作已經不知重複了多少遍。機身,迅速朝雪原靠近。

  「降下副翼!」

  松田君下達命令的聲音剛落,機械員水原君焦急地喊了起來。

  「機長!」

  「如果使用備用儲壓器轉動副翼,就會失去操縱方向舵的壓力。」

  已經到了萬分危急時刻!松田君面臨著必須作出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抉擇。為了減慢著陸速度,縮短滑行距離,就必須降下副翼。然而,為了降下副翼,又必須加大使用備用儲壓器的壓力。可這麼一來,備用儲壓器裡的壓力將消失殆盡,方向舵的操縱也將完全失靈。

  失去副翼的有效減速,飛速的滑行將使遠遠超過著陸重量的機身像脫了韁的野馬,在這荒無人煙的雪原上橫衝直撞。尤其是,一旦撞上雪原周圍矗立著的冰山,其後果則不堪設想。

  松田君的額頭上,大汗淋漓,汗珠一個勁地往眼睛裡灌。碩長的雪原,如同洶湧的波濤,朝飛機迎面撲來。白色的巨型飄帶,如同惡神臉上的白紗。隨著呼嘯的風聲不翼而飛,露出了獰笑的真面目。可這一切,又被咆哮而去的機身扔在遙遠的背後,瞬間無影無蹤。

  2

  客艙裡,剛才還喧嚷的人聲已經消失。雖說有幾個婦女旅客魂不附體、面如土色,但經過乘務員細緻耐心的護理和引導,得到了恢復。可也有個別旅客,由於驚嚇尚處在癱軟狀態。

  為加大緩衝的力度,全體旅客一律穿上厚厚的救生衣,並將枕頭和毛毯抱在胸前,保護身體。

  「女士們,先生們,安全帶都系緊了嗎?眼鏡、鋼筆、圓珠筆、假牙以及其他帶有棱角的東西,請不要放在身上!在飛機著陸的瞬間前,我會向大家發信號。因此,請大家盡可能抱緊毛毯和枕頭,儘量使整個身體呈弓形。如果大家能按照我說的去做,就不必擔心了。請各位務必保持鎮靜,鎮靜,再鎮靜!」

  乘務長和乘務員在走廊上,演示了飛機著地時的姿勢,希望大家模仿。從他們的臉上表情可以得知,眼下面臨的緊急狀況,從未經歷過。在他們空中走廊上的服務生涯,可謂最危險的一次。

  儘管如此,可這些乘務員的臉上毫無懼色,相反面帶笑容,給人以和藹可親的感覺。事實上,他們的言行舉止,與旅客們的心理活動密切相關。旅客們打心眼裡佩服他們,稱讚他們不愧是一流的乘務員!可想而知,倘若乘務員們此時此刻的臉上,現出驚慌失措、誠惶誠恐的表情。整個機艙內無疑會陷入混亂不堪且難以收拾的境地。

  「即便能夠安全著陸,接下來怎麼安排我們?」

  旅客中間,有位日本旅客向乘務員提問。

  「請別擔心!救援活動已經開始。再過幾個小時,我們大家就可以回到空港賓館,喝上熱咖啡暖暖身子骨。」

  依然笑容可掬回答旅客提問的,是乘務員前川奈美小姐。

  「我最希望能喝上一杯熱酒,這要求能滿足嗎?」

  另一位日本旅客插嘴說。於是,引來了客艙內的一陣哄堂大笑。多虧這句輕鬆而又詼諧的「插曲」,使客艙裡的緊張氣氛迅速得到了緩和。加上乘務員熟練而又輕鬆的引導,分散了旅客們的注意力。旅客們,不再對面臨的嚴重局面胡思亂想、浮想聯翩。

  事態的嚴重性,雖應該隨時向旅客們通報,可眼前的首要任務,須擺脫困擾在旅客們身上的沉重壓力,從而減輕駕駛艙內機組人員的壓力。

  很快,客艙裡的緊張空氣又回升到頂點。銀色的雪原,就在近前。最初在高空中俯瞰的時候,分明是平坦整齊的冰地。可眼下面對面觀察的時候,卻變成凹凸不平的丘原。冰原上,好像覆蓋著一層薄薄的新鮮積雪。由於飛機已經進入低空,視線往往受阻,可視距離僅達三英里左右。冰原上的空間,飄浮著薄薄的霧層,可視範圍極其有限、勉強。

  在這荒無人煙的冰原上,自己果真有救出超百噸重量的飛機和九十一條生命的能力嗎?!再者,由於危險,不可打開著陸架滑行。這裡,又是叫天不應、呼地不靈的雪原。一旦緊急著陸失敗釀成火災,是不會出現化學消防車和救護車的。

  「要不要降下副翼?」

  副飛行員相川君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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