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種族同盟 | 上頁 下頁


  我為讓未婚的由基子處於這樣的立場而覺得痛苦。然而,由基子卻說她絕沒有和包括我在內的任何男性結婚的意思。她說她只需要我的愛,對於將來則沒有做任何打算。

  坦白說,我在內心裡偷偷盼望著我的太太會撒手人寰。我認為得胸部疾患的太太應該不會長壽,不過,現在的醫學好像很快就能把肺結核之類疾病治癒。然而,短命的病患實際上不是沒有。我雖然沒有向由基子說出,心裡卻在盼望著太太會屬￿這不幸而短命之類。這天晚上,由基子和我共享幸福感,兩人毫無忌憚地一起沉湎在強烈的陶醉裡。我好像甚至於放聲大哭了。

  8

  阿仁連平以工友身份來到我的事務所是他被判無罪之後的第二天。因為他沒有親友,我和由基子還特地到拘留所為他辦了手續。阿仁穿上我送給他當做禮物的西裝,喜孜孜地走出來。他看見由基子時露了一下靦腆的表情,經我介紹她是我的助手後,他這才明白。

  我為雇用阿仁,還為他安排了一間公寓。阿仁客氣地說他可以睡在事務所裡,然而,我租的這幢寫字樓規定不准居住。因此,他非在外面找到居住的地方不可。我連公寓的費用都負擔,阿仁為此由衷表示了謝意。

  他第二天就穿上我為他準備的乾淨的夾克開始在事務所工作。他的工作態度可以說勤勉之極。雖然他的動作多少有些緩慢,同時由於沒有受到良好的教育,每次叫他跑外面時,必須仔細再三叮嚀,而他對任何差事都不會表示不高興。他來了之後,由基子和太田再也不必打掃事務所,而且還有人跑腿,所以對我們的幫助算是不小。

  開始時,阿仁連平以「小姐」稱呼由基子,經幾次糾正後才習慣以「岡橋小姐」稱呼她,而他對她的恭敬態度的確如對主人家的千金。他對由基子唯命是從的態度比對我還甚。

  「他的工作態度很勤勉,對我們很有幫助。」由基子表示愉悅地說過。

  然而,現在回想,這樣的安祥氣氛為時太短了。才過兩個月,他就開始露出了本性。當初剛獲得釋放時,他曾經對我說:「那樁事件已經定案,我以後是不是再也不會受到調查傳訊了!」

  「對,對一樁事件只能做一次裁判,這是法律上的規定。一旦判決後,縱然發現新的事實,當初的被告也不會受到重新調查。」

  我這句話使他安心了。

  現在才知道阿仁所以問這個問題是為了確認自己的安全。

  阿仁開始在金錢上有些不規矩。比方說,買東西回來後,他會說把錢弄丟了。甚至有過還沒有買東西就說將錢弄丟,回來重又拿一次錢的時候。同時,事務所有了小錢經常短少的現象。有一次,太田掛在牆壁上的西裝口袋裡的錢包不見了。

  我感到非常不高興,由基子也皺起眉頭來。事務所從來沒有發生過這類事情,這不是阿仁所為,還會是什麼人呢?可是,當面指責這樣的事情總是令人難堪,我只有趁阿仁不在時,叫大家各自留心自己的財物。太田畢竟年輕,對我這樣的處置,內心相當不滿。

  阿仁的毛病不止小偷小摸,他開始對由基子也輕薄起來。她當然沒有把所有的細節告訴我,但說了有一次在燒開水間被他握住手。又有一天早上,由基子來到事務所時太田還沒有來上班,正在掃地的阿仁露出淫猥的微笑走過來摸了一下她的背。

  「都是我不好。我看錯人了。」

  由基子說。阿仁獲得釋放後讓他在事務所工作——這件事情原來是她提起的。

  「他並不是如我們所想像的善良的人。」

  我們不安地面面相對。這不僅是為了發現阿仁的不良性,而是想到他被判無罪的T河事件實際上是否另有蹊蹺。(不會的,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雖然以這句話安慰自己,但每次看到阿仁的行為不正時,心裡的這份不安便越強烈。

  阿仁是個32歲的大男人,過的是光棍的生活,收入又少,所以日子過得無趣。如果找到適當的女人就讓他成家。這樣,他的異常應該會有改善吧?

  我對阿仁這樣暗示,準備以此封住他對由基子的不規矩。阿仁露出不禮貌的微笑聽著。這使我感到極不愉快。他厚厚的嘴唇上露出的傲岸神態實在令人噁心。

  一天,由基子神色緊張地對我說:「大律師,阿仁越來越不像樣了。」

  「他怎麼啦?」

  「我今天來上班時,太田先生還沒有來,我看到阿仁正在掃地。我因為心裡提防著他,所以很快就準備走出門外,這時,他追我追到門口,從後面把我抱住就在我的脖頸上,……」

  據由基子所告,阿仁吐著熱氣吻她的脖頸。這時,他是緊緊抱著她的。

  「如果這件事情在夜裡發生,我真不曉得被他怎麼樣哩。」

  說話時,由基子的臉色一片蒼白。

  我已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非得把這個傢伙趕出去不可。不然,我的事務所怎麼得以安寧呢?他的存在猶如一顆不定時炸彈,不知什麼時候會引起怎麼樣的不祥事來。這樣,大夥兒還能安心工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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