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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在這一件事上總算滿足了我的事業欲,而這也不過是為我的另一個「事業」作準備而已。

  也正就是在這個時候,我按照原來的計劃,把彩古堂的蘆見藤吉引進了我們的一夥。

  我把風嶽畫的一幅畫默默地放在蘆見眼前,他一看,不由得愕住了。

  「先生,這是從哪兒得來的?」

  他毫不懷疑地把它當作真品了。我雖然把這幅畫染上了古舊的顏色,但故意地沒有蓋章。只是裱裝方面,委託了裱畫店特意使用了古舊的材料。

  「你仔細看看,不是沒有印章嗎?」

  蘆見這樣一個行家,竟然連這一點也忽略了。他「呀!」地一聲,瞠日結舌,望著我的臉講不出話來了。

  我當下就帶著他到鳳嶽那裡去,把那些「玉堂」的練習畫拿出來給他看,他臉色都變了。

  「先生,這真是了不起的天才啊!」

  蘆見興奮得不得了,當下就要求這件事交給他一個人來辦就是了。不出我的所料,在這種利益面前,過去的什麼感情衝突,他早已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我又把門倉一起減到蘆見家裡,三個人共同對今後的方針進行一番商討,我以計劃者的身分第一個發言:

  「鳳嶽畫的作品在沒有得到我的同意之前,一張也絕對不能拿出去給人家看。

  拿出去時的方法,也必須由三個人合議決定。這一點大家必須堅守秘密。」

  不用說,我的發言受得了尊重。此外,對於酒句風嶽的報酬問題,我也儘量作了有利於他的安排。這也是我作為培養者時,對他表示的愛情。同時,不但是對這個關在農民家擱樓上終日作畫的風嶽,而更主要的是對那位站在熾烈的陽光下懷疑地望著我們的他的妻子表示謝罪的意思。

  蘆見趕忙挑出一幅最好的畫來,希望我同意讓他拿到田室物兵衛那裡去。門倉也贊同他的意見。

  「先生,不妨先試試看。」

  蘆見彩古堂向我說。

  「田寶先生最近已聘請兼子當他的顧問了。我相信他拿到這張畫一定會去和兼子商量的,因此,只要兼子的眼睛可以通過,那就沒有問題了。總之,拿出去試一試罷。」

  我聽到是兼子,心裡禁不住也有些活動了。

  他現在雖只是一個講師,但據說成績很優秀,鑒識的眼力還遠遠地超過了他的老師岩野佑之,岩野在有人拿東西來請他鑒定時,如果沒有兼子幫忙,那照例只會「唔,唔」地哼哼著,一連凝視一個多小時也下不了判斷的。

  聽說是兼子,我的鬥志也就起來了。在文人畫方面,他是把自己看作未來的權威的。現在他也在美術雜誌上面經常發表這方面的論文哩。

  他那種充滿自信的樣子,我是知道的。

  「如果是拿去給兼子看,那也許可以吧。」

  我終於表示了同意受試驗的不是我們,而是兼子,是我們去試一試兼子。

  我就在鳳嶽的畫中選出一幅來,儘量給它染上了古老的色調,這是學取了奈良一帶的模造家所採用的方法:以落花生的殼燒出來的煙,使畫面熏成枯葉似的顏色,比起北陸一帶使用爐煙塗抹的方法來,我們的辦法可以使脂肪更深入地滲透到紙張的纖維中去,古代的紙和墨,蘆見堂那裡都有現成的,印章也沒有請教篆刻師的必要,就由我參考《玉堂印譜》或《古畫備考》自己雕刻,這一點點手藝,我是承擔得了的。印泥由彩古堂製造,配製的方法當然也是我教給他的。一切進行得都很順利。

  蘆見彩古堂把這幅畫拿去後的第三天,就來報告我說,田室先生已經把它留下了。田室物兵衛認為他自己也是懂得古美術的,他還經常為在他那裡出入的古董商講哩。對古董商來說,象他這樣的顧客也是最理想的了。田室想兵衛看到蘆見拿來的鳳嶽所作的《秋山束薪圖》,眼睛裡都發起光來了。不過,據蘆見的觀測,為了慎重起見,還是想給兼子看一下哩。

  問題就在兼子身上了。他究竟怎樣鑒定呢,這也就是使人最感興趣的問題,蘆見和門倉都在為此耽著心事。

  這以後又過了五天,蘆見又來到我和門倉面前,他那張發著光的紫膛臉笑得連嘴也合不攏啦。

  「收進啦,看來,兼子已經給他保險了。」

  門倉聽了拍起手來。

  「多少錢收進的?」

  蘆見伸開了兩隻指頭。

  「八十萬圓嗎?」

  東部美術俱樂部的「秘書」樂得發著嘶啞的聲音大笑起來。連他那光禿的腦袋上也發出了紅光。

  「我知道田室把兼子先生喊去了。因此一直在門外面等候著他出來哩。」

  彩古堂抑制著昂奮的心情這樣說。

  「兼子先生出門一看到我,便睜大了眼睛對我說:」哦,被你找到一件了不起的東西啦,是從哪兒發掘出來的啊?『我當下又耽心地盯了一句』那麼,決定收進啦?『於是他又自以為了不起地說:「當然啦,只要我說好,還有不行的道理嗎!

  』據說老爺子也高興得不得了哩。我當下就把兼子邀到酒店裡,請他大吃一頓,還塞了三萬圓錢給他。」

  門倉一面聽他說,一面高興得隨聲附和著。

  第二天,蘆見又上田室家裡去時,田室果然非常滿意,八十萬圓的交易就此順利地決定了。門倉聽到這個消息,簡直快活得手足無措了。他感激地握著我的手說:

  「先生,您畢竟是了不起啊!鳳嶽花的功夫雖然也不小,但沒有您的指導,那是不會有今天的,謝謝您,您太辛苦啦!」

  門倉快活得簡直要流出眼淚來了。這位美術俱樂部的「秘書」,在經濟上看來也是不大優裕的。從他那發著異樣的光芒的眼睛裡可以看到,他的心一定也被今後還將滾滾而來的財源壓倒了。

  兼子已經受到了試驗,這同時意味著岩野佑之也已受到了試驗。也許還可以說,經院派的權威也已受到了試驗,我的「事業」經過了這一小小的試驗之後,還必須向下一階段繼續前進——這才是我的真正的目的。這是為了究明一個人的真與假面進行的一種重要的剝落作業。

  這以後大約又過了兩個星期,以美術讀者為對象的《旬刊美術時報》發表了一篇兼子孝雄的談話,大意說:

  「我最近有機會看到一軸未曾發見過的浦上玉堂的畫幅。依我看,這大概是玉堂晚年的作品。我認為這確實是玉堂的秀作之一,今後再進一步研究後,當再發表我的感想。」

  我讀過之後,滿足地大笑起來,象兼子這樣的人也興說這種話。前途的成功已經清楚地顯現在我的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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