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影之車 | 上頁 下頁
二六


  「快點喝!」她走近杉浦身邊彎下身子,把水遞給他。杉浦好像很吃力的撐起半個身子,接過杯子說:

  「不好意思!」仍然側躺在榻榻米上喝水,水從嘴角流到身上,又滴落在榻榻米上。

  「弄髒了!」上濱楢江又到廚房拿抹布擦拭榻榻米。

  「喂!上濱君,」杉浦現在才抬頭看清了屋內的設備,他說:

  「你的房子裝潢得這麼華麗,嚇死人了!這麼好的房子,連我們課長都望塵莫及!你真是有錢,我佩服、佩服!」他說著站起身子,又回頭四處張望,想看個仔細。

  上濱楢江感到滿足!她原也想請公司的人來參觀,以炫耀自己的成就感,但這樣一來,豈不等於向別人暴露自己有錢的事實,所以,從來不曾這麼做。這個時候,杉浦踩著搖晃不定的腳步,好像打算四處走走,瞧個仔細,上濱楢江也不再催他回去。而杉浦伸出手觸摸那些名貴的擺設,不禁發出讚美的歎聲說:

  「我也想住這樣的房子。」又接著說:

  「這是浴室?」他拉開門看見燒瓦斯的熱水器,還有一隻檜木制的浴桶,沁出一股天然的木香。

  「我經常在肮髒的公共浴場洗澡,一直希望有個專用的浴室,怎麼樣,我可以常來洗澡嗎?」

  杉浦對站在身後的上濱楢江露出異樣的眼光。

  「不行!男人不可以,我連女朋友都不讓她們來,你怎麼可以?」

  「這麼說,只有你一人使用?」

  「當然。」

  「真好,泡在又乾淨,又溫暖的木桶裡!」

  「當然好,你多存點錢也可以這麼享受,又何必把錢花在酒家、飲食店裡呢!」

  「說的有理,很對。」

  「對什麼,錢快給我吧!」上濱楢江伸出手。

  「別那麼凶嘛!給你就是了。」杉浦又把手插入衣內,但抽出來的手仍然是空的。他突然伸手圈住上濱楢江的頸子。

  「你要做什麼?」上濱楢江叫喊著,想推開他。

  但杉浦的臉趁勢湊近上濱楢江的臉頰上,一股酒味沖入上濱楢江的口鼻之中。

  「上濱君!」杉浦喃喃的說:

  「我早已喜歡上你!」他把上濱楢江往棉被那邊拉過去,力道很強,顯然並未喝醉。

  「你做什麼?放開手呀!」上濱楢江只顧著躲開他貼上來的臉,卻不防被他一步步的拉了過去,她向後仰著的頭,看見天花板在向後移。

  上濱楢江掙扎中的呼吸急促。

  杉浦兩手抱緊上濱楢江,用腳踢倒擋在前面的屏風,將她的身體壓倒在棉被上。

  5

  上濱楢江與杉浦的交往,在秘密之中,又進行了兩三回。這件事在公司裡無人知曉,尤其杉浦一向自命風流倜儻,所交往的女子均姿色過人,如今竟肯屈身為醜女上濱楢江的情人,是任何人都無法想像的。

  「你仍然是處女!」

  那一夜杉浦離開她身體時,對這一發現發出了驚歎。

  此後,杉浦又在上濱楢江的公寓中與之發生兩三次的關係。對於上濱楢江仍是處女之身的發現,使杉浦覺得上濱與一般歡場中的女子不同,在她的身體深處還有一片青春之地。只是她那張略顯蒼老的臉與年輕的肉體並在一起,倒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身組合。

  上濱楢江對於杉浦所積欠的債務不再催討,而且還有求必借。

  但她絕不相信杉浦會對她產生愛情,她隨時都在提防著杉浦會騙了她的錢而一走了之。雖然由於杉浦的身上,使她體會出女人最需要的一切,但對杉浦親近她的居心,卻從來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上濱楢江從來不曾被人倒債,對於杉浦借的那筆帳,雖然已有預感必然有借無還,但仍算計著要從其它方面找回她的損失。

  杉浦有個毛病,凡事都喜歡自我吹噓,有時與女人做愛之事也繪聲繪影的說給眾人聽,一方面教別人羡慕他的豔遇,一方面以情聖自居。但他絕不對人透露與上濱楢江的私情,這事萬一被傳揚出去,他只有成為大家的笑柄。他向來交往的女人,沒有一個不漂亮,而且也誇下海口;只要是他想要的女人,沒有不到手的,如今卻和上濱楢江這老醜的女人在一起,簡直是破壞形象。

  杉浦每星期六下午及星期天,一定留連在賽車場。在日本,到處有賭博性質的賽車場。

  杉浦每當前往賽車場之前,一定先向上濱楢江借點錢,但這件事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倒不是杉浦不想再用上濱楢江的錢,而是他所能從上濱楢江那兒索取的錢,已不敷他使用。雖然他的債臺高築,但是日常生活上仍毫無異樣,無人發現他的經濟已完全崩潰,他在同事面前一樣嬉皮笑臉、幽默風趣!

  ——這件事在星期一早上爆發了!

  公司裡的會計課發生了大事,課長面無人色的跑去向上司報告。臨時召開緊急會議決定報警處理。這件事是杉浦從金庫中卷款八百萬圓潛逃,他原是負責出納部門,因此,取款不費吹灰之力。

  警方搜查他住處的結果,發現他自星期六上午出門即未歸,唯有在他住的那間六塊榻榻米大的房間找到很多散落在地上的賽車數據。

  這麼看來,星期六動手是他事先的計劃,因為次日星期天,距離他的罪行被發現,又多一天的緩衝時間,他可以更從容的安排逃亡。警方立刻通知全國的警網,一方面積極的追查星期六黃昏時杉浦的行蹤。

  杉浦犯案之後,又逢星期假日,從他卷款潛逃到案發的星期一上午,已經事隔三十個鐘頭以上,所以四方查證的結果,認為他在黃昏時已離開東京,到星期一早上,他早已遠遁。事實上,星期六的晚上他曾經前往上濱楢江的公寓門口。

  「你好!」大約晚上八點多鐘,他推開公寓的門向楢江打招呼,自己脫下鞋子,手裡提著一隻手提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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