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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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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則消息,剛剛趕上淩晨兩點日報最後一版發稿。碰上我值夜班。我從報社派駐警視廳的人那裡接到這則消息時,不覺吃了一驚。瀨沼律師這個人,不是你、你們公司的法律顧問嗎?」 是的,一點也不錯。——龍雄沒有出聲,只在心裡那麼回答,好像說給自己聽。睡意頓時煙消雲散。龍雄趕緊使自己散漫的思想集中到一個問題上。 「是吧?那個瀨沼律師。」田村又叮著問了一次。 「是的。」 ——戴無沿帽的人。那個戴無沿帽的人。我在紅樓酒吧裡碰到過,在東京站候車室裡也看見過。啊,對方。當時瀨沼律師同他在一起,正洽談著什麼。 「我以為這同貴公司那件支票詐騙案不無關係。不,肯定有關係。這是我的直覺。你有什麼線索沒有?」田村說這話時,氣勢很沖,幾乎是口沫橫飛。 ——別急!龍雄抱著頭苦思。自己一直把瀨沼律師當成對方的人,看來是錯了。既然事務所職員曾做過刑警,不正是受律師委託,在秘密調查詐騙案嗎?這麼說來,是瀨沼讓戴無沿帽的原刑警去追查什麼事了。——龍雄想到這裡,眼前浮現出無沿帽在紅樓酒吧和東京站候車室裡的身影。瀨沼律師在候車室同他交談,或許是商量什麼事,要嘛就是聽他彙報情況。 「嗯——這樣說的話,也不是沒有線索。」龍雄一面追尋自己的思路,一面突如其來地說。 「聽我說,極有可能瀨沼律師也在追查那宗案子。真不愧是一名律師。在你神不知鬼不覺之中,已經著手幹起來了。他們已找到詐騙犯的線索,結果當過刑警的那個人在跟蹤追跡時,反被殺害。」 龍雄也在心裡忖量著,肯定是這樣的吧。自己墜入五里霧中,還在摸索彷徨之際,瀨沼律師已逕自深入到案件的核心。這就是內行與外行之別。龍雄不能不承認,自己是力所不能勝任的。不論自己有多大幹勁兒,終究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瀨沼律師昨晚去熱海了。據說是他們律師同仁聚會。得到這情況後,我立刻在社裡給他打了電話。」田村接著說道。 「唔,律師在嗎?」龍雄睜開眼睛問道。 「在。他親自接的電話。」 「他怎麼說?」 「他說,方才警方已經電話通知他了。田丸利市確是他們所裡的人,但是不是他本人,還須在現場認屍才能肯定。明早,也就是今天早晨,乘早班火車回東京。」 龍雄聽田村這麼說,心裡有點怪怪的。從熱海乘出租汽車也可以趕回來的。既然發生這樣大的變故,應該越快越好。等早班火車,未免太迂腐了。難道他對本所人員被殺,竟覺得沒什麼重要嗎? 「關於田丸被殺的原因,他有沒有線索,你問過沒有?」 「當然問過。他說不掌握任何線索。律師的回答,已經來不及發排了。」 關於被害的原因,他說沒有線索,當然是撒謊。那位原刑警是在瀨沼律師的命令下進行活動的。律師大概認為報社愛多事,所以才那麼回答。其實律師是非常清楚的。 他們追查三千萬元支票失竊案,是受公司委託的呢?還是另有動機? 不管怎麼說,瀨沼律師肯定也碰上同舟阪英明有聯繫的右翼組織這條線索。正因為如此,龍雄去東京站給專務董事送行時,瀨沼律師才對龍雄下忠告說: ——危險的事,盡可能敬而遠之。 龍雄何所事事,他是知道的。而且也知道那是頗冒風險的。 這裡有兩個解釋。他既然知道龍雄在做什麼,可能是聽專務董事說的。據此推測,瀨沼律師之所為,必是受公司的委託。 另一個解釋,根據他所裡當過刑警的那個戴無沿帽者,泡在紅樓酒吧裡的情況來看,也是有意在舟阪周圍進行搜索的。 他拿出從前當刑警的手腕,緊追犯人。犯人被追得走投無路,反過來便開槍打死追蹤者。此中道理是什麼呢?事情竟發展到非殺人不可的地步了嗎? 田村見龍雄陷入沉思,便又張開他的厚嘴唇說道:「等到早晨天一亮,瀨沼律師就回到東京了。他要到偵破組去出面認屍,也許會講些什麼,很值得一聽。這樣,案子恐怕就會暴露出來。無論如何,這到底是一起兇殺案,警視廳必定要徹底搜查犯人的。」 「不過,為什麼要殺人呢?」 「還不是狗急跳牆。」 「充其量也只是件詐騙案而已。況且追的人既不是警察又不是什麼有來頭的,不過是律師事務所的一個職員罷了,何至於要開殺戒啊。」龍雄說道。 「這正是這件案子深刻性的所在。不論怎麼說,只要瀨沼律師開口,就會有頭緒。很久沒有碰上這麼值得大幹一番的事了,多虧你老兄。真不希望別人捷足先登啊。」田村說著便長長籲了一口氣。他的小眼睛閃爍著光芒,表現出新聞記者的一種抱負。 過了一會兒,田村急急忙忙趕回去了。龍雄送他到大門口,回到房間一看表,四點鐘已經過了。他鑽進被裡,一時睡不著,便趴在被窩裡抽了一支煙。田村剛才一直坐在那裡,他的寬肩膀彷佛還留在自己的視覺裡。 龍雄陡然想起他同田村去見岩尾議員的事。會不會因為那次會面,岩尾議員向其「同夥」發出了警報呢?如果是的話,對方說不定會有動靜的。這次兇殺,難道是一個徵候麼? ——別急!龍雄閉起眼睛冥思遐想。 假定犯人是被刑警追查,也可認為他已經接到了警報。但他絕不能給抓走。 因為這不僅關係到他一個人,還有可能暴露和破壞他背後的組織。所以犯人無論如何也要逃出法網,於是他便反撲過來,開了槍。——是否可做這樣的設想呢? 倘若事實果真如此,那麼這件兇殺案就不在計劃之中,而是一個意外事件。既然是意外,對方的處境肯定也極其狼狽。因為對他們來說,這是節外生枝,自找麻煩。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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