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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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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今西一邊喝茶一邊若無其事地繼續問道,「恐怕也有趕不上末班車的時候吧?」 「很少。老闆娘也知道我住在這邊,總是儘量讓我早點回來,好趕上末班車。」 「原來是這樣。可是,碰上被醉醺醺的客人纏住,就麻煩了吧?」 「對,也有這種情況。不過,夥伴們會不動聲色地把我替換下來。」 「是嗎?最近店裡的客人表現還可以吧?」 「我們店裡來的客人一般都是比較規矩的,省去了不少麻煩。」 「具體情況不大瞭解,我從來沒去過那樣的地方,也出不起錢。」今西滿臉苦笑地說,「聽說,近來酒吧和夜總會只歡迎公司的上班族,是嗎?」 「不。只是這種客人手頭都很寬裕,所以很受老闆們歡迎。一般客人掛賬多,收款也很費勁。這都要靠各自負責的女招待去努力的。」 「這樣啊。經常要陪客人喝酒,或是聊一些無聊的話題,相當不好應付呀!」說到這裡今西又轉了話題,「順便問一句,您喜歡音樂嗎?」 「音樂?」聽到這話,惠美子有些吃驚,「不,說不上喜歡,我其實並不太懂。要說喜歡,也只是爵士樂一類。」惠美子吃驚,是因為像今西這樣的男人竟突然提起了音樂的事。 「是嗎?其實,我對音樂一無所知。不過,聽說最近出現了很多新音樂。您知道有一種電子合成音樂嗎?」 「聽說過。」惠美子馬上就作了回答,兩眼刹那間亮了一下。 「那是什麼音樂?」 「不太懂。」惠美子頓時露出為難的神色,「我只知道名字。」 「噢,您和我一樣。不,其實我昨天偶然看報紙才接觸到這個詞的。像我們這種水平的人,面對一個接一個不斷湧現的看不懂的片假名文字,簡直都要暈頭轉向了。當時我剛好有點時間,帶著什麼是電子合成音樂的疑問看了一下,原來是一篇評論文章。文章寫得很深奧,不過要表達的意思好像蠻有格調的。」 「啊,那篇文章是關川先生寫的。」惠美子一下子神采煥發,大聲說道,「我也讀過那篇文章。」 「怎麼,您也讀過?」今西好像很意外,「這太令人吃驚了。您能充分理解麼?」 「不,我也不懂,因為太難了。但是關川先生寫的東西一般我都會看。」 「呵,這麼說是出於私人感情了?」 惠美子的目光有些困惑,回答還頗費了點時間。「不是,只是他偶爾到店裡來一下,才認識的。」 「是嗎?不過,關川先生我也認識呢!」 「啊?」惠美子滿臉吃驚的樣子,「您怎麼認識的?」 「哪裡,我們個人之間沒有任何關係。既沒有講過話,對方恐怕也根本不知道有我這麼個人。可是,我卻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見過關川先生,有一次到秋田去,在火車站碰見的。當時還不只關川先生一個人,很多朋友跟他在一起。不過,對於在旅行途中碰上的人,許久以後還會特別親切的。」 「原來如此!」惠美子的眼神裡一下子對今西湧出了好感。 「還是年輕人好哇!」今西說道,好像還在回憶當時的情景,「那一次有四五個人,好像說是去參觀火箭剛回來,都是意氣風發的樣子。」 「是嗎?」惠美子目光閃閃地聽著。 「其中一位是關川先生。不過,我並不認識,而同行的夥伴很熟悉,他告訴我的。那以後也經常見到報紙上登出他的照片。每次見到都很有感情呢!由於這些原因,報紙上的那篇評論文章,儘管不大懂,但我還是拜讀了。」 「真的嗎?」惠美子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關川先生怎麼樣?聽說常常光顧貴店的。」 「是一位非常穩重的先生。」惠美子用陶醉的語調說道,「說起來,那位先生跟其他客人是不能相提並論的。既沉穩安靜,又會讓我們學到很多很多的東西。」 「你們店裡真是來了大好人啦。」今西說道,「您跟關川先生很親近嗎?」 「不,」這一次惠美子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狼狽,「我認識他,只是因為他是我們店裡的客人。」 「是嗎?我們實在搞不大明白,那樣有名的藝術家,他平時該是什麼樣子呢?整天就是看看書,思考思考問題嗎?」 「也許。反正從事那樣的工作,學習是最重要的啦。」 「是啊。我是個外行,沒什麼知識,可一旦要當評論家,不僅僅是音樂,別的方面恐怕也得被迫去涉及吧?」 「哎呀,那可就多了。特別是關川先生,原本是從文藝批評做起來的。不過,那位先生多才多藝,不僅是文學,在繪畫、音樂,還有社會批評方面也能做很多事情。怎麼說呢?就是領域很廣的意思。」 「不錯,儘管年輕,卻非常勤奮。」今西深感佩服。 「沒有什麼好東西……」妹妹拿來了剛上市的蜜橘。 「哎呀,該差不多了吧?」惠美子連忙看了一下手錶,「我也該趕緊收拾收拾,到時間了。」 「哎呀,還早呢。」 「好吧。」惠美子還是被勸著拿起一個蜜橘,「這蜜橘很好吃。」她邊吃邊誇讚。 談話仍在繼續,然而不再涉及關川。 「謝謝您這麼好吃的東西。」惠美子恭恭敬敬地道過謝,然後起身離去。今西一直望著她的背影。 「喂。」今西叫了妹妹一聲,「真是個相當不錯的女招待啊。」 「是不錯。」妹妹坐到今西的旁邊,「這女孩子可老實了,真想不到會是銀座酒吧的女招待。」 「是啊。她對關川相當有好感呢!」 「是啊,我也有這種感覺。」 「口口聲聲說是店裡常來的客人,可好像並不那麼簡單。」 「哎呀,會嗎?」 「你沒發現嗎?」 「什麼?」 「那位女招待,她懷孕了!」 「啊?」妹妹吃驚地反過來望著哥哥的面孔。 「我感覺是,難道不對嗎?」 妹妹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只是發呆一般望著哥哥。 「哥哥,」妹妹輕輕歎了一口氣說,「看得很准,儘管您是個男人。」 「果然不錯吧?」 「儘管她從沒說過,我也早就想到。」 「是嗎?」 「哥哥怎麼看出來的?」 「只是感覺。她那張臉蛋雖然是第一次見到,但表情卻有點僵硬。我想,她的長相平時應該是更溫柔可愛吧?而且,把蜜橘全都吃了。我怕酸沒敢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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