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砂器 | 上頁 下頁


  「他講的確實是加美達嗎?」為了穩妥起見,搜查本部又進一步詢問了酒吧的那幾位證人。

  「是的,印象裡確實講的是加美達。」女招待們回答道。

  聽到「加美達」這三個字的也還有其他人。客人裡就有一位也聽到了,而且吧台裡面的那位店員也在無意之中聽到過。酒吧裡的每一個人都回答認為自己聽到了「加美達」這三個字。其中令人困惑的是,任何一個證人都記不清跟被害人在一起的那個男子的長相了。

  弄不清長相的原因之一,好像是因為那個男子總是有意識地把臉扭向一邊,不讓別人看到。其實,當天晚上酒吧裡的客人和女招待們一直在津津有味地談論電影之類的話題,根本就沒有太注意那兩個人。儘管這也是一個原因,但令人生疑的是,兩個客人,特別是跟被害人同來的那名男子,總是故意把臉躲起來。

  從諸如此類的疑點也可以作出推斷,那個同伴就是兇手,而且很可能是有計劃的行兇。

  假如那個年輕男子的長相很清楚的話,就可以根據目擊者所作的描述,拼出模擬的照片。但因為誰都記不清長相,拼出模擬照片也就根本辦不到了。

  案件發生後,一周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被害人的身份依舊毫無線索。搜查本部將主要力量都用在排查目蒲線和池上線沿線了。

  根據被害人外表上很有點像打工族的樣子,還查閱了鐵路沿線各區職業介紹所登記的名簿,沒有見到姓龜田的名字。進而又採取一切辦法排查了被害人有可能投宿的便宜旅館和小客棧,但都沒有發現與其相似的人。

  儘管案件發生已經七八天了,但被害人的身份還是沒有查清,兇手方面也沒有任何線索。

  就搜查本部的指導思想來講,從一開始就沒有指望馬上就能得到兇手的線索。除了托利司酒吧的那幾位證人之外,就再沒有找到其他目擊者。

  根據搜查本部的推論,從被害人遭殺害的慘狀來看,可以斷定兇手身上也濺上了不少血跡。所以派人到市內各出租車公司進行了調查,以查清當天夜裡是否有與其形跡相似的人乘坐出租車,但這方面也沒有得到進一步的線索。

  此外,也存在著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兇手在行兇後,倘若深更半夜一個人行走在路上,當然會引起人們的懷疑,因此很可能會偷偷躲到什麼地方,並把沾到褲子和上衣上的血跡洗掉,一直等到天明,然後再從那裡乘坐一大清早開出的電車逃之夭夭。但對電車上的售票員也進行了調查,同樣沒有得到與兇手形跡相似的人曾乘坐電車的答案。

  以現場附近為原點,又進一步對該地區進行了搜查。現場附近還有一些面積很大的空地,上面長滿了蒿草。由此初步判斷兇手在行兇之後,很有可能先在這些草地裡躲避了一段時間。因此,又對估計可能成為藏身之地的區塊展開了地毯式的搜查,但也沒有發現與案件有什麼特別關聯的遺留物品。

  現在所掌握的就是當晚在調車場發生了這樁慘案,其他一切痕跡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面對這種情況,現在只剩下了一條路——無論如何也要集中全部力量弄清被害人的身世。被害人與兇手彼此相識,算是朋友關係。另一方面,搜查本部早前請求警視廳東北管區各警察局幫忙調查的姓「龜田」的回復,到這個時候都陸陸續續地匯攏過來了。

  從東北各縣不斷地報來姓「龜田」的名單,其中有:龜田週一、龜田梅吉、龜田勝三、龜田龜夫、龜田良介、龜田薩夫、龜田正一、龜田榮、龜田國夫、龜田太郎、龜田陽太郎、龜田……

  地址也千差萬別,包括:福島縣信夫郡飯阪鎮、福島縣會津若松市、福島縣安達郡東和村、宮城縣石卷市、宮城縣柴田郡村田鎮、宮城縣黑川郡富穀村、山形縣山形市、山形縣東村山郡豐榮村、岩手縣陸前高田市、秋田縣南秋田郡昭和鎮、福島縣……

  根據這些線索,搜查本部又決定請所轄警察局幫助調查大致符合條件的姓「龜田」的人各種情況。

  從東北各基層匯總過來的姓「龜田」的人共有三十二名。搜查本部又針對這三十二個人逐一向當地警察局發出請求幫助調查的公文。陸陸續續地都接到了回復。全部收到是在第五天。

  全部回答都是「毫無線索」。這就是說,三十二條線索中所涉及的龜田的家屬、親戚、朋友和熟人都對被害人一無所知。死者面部雖然被石頭砸爛,但並非完全無法辨認。因此,又對其進行了相當程度的復原,並派人拍了照片。

  「真是碰上難題啦。」會議桌上,搜查主任的臉變得很陰沉。

  「也許是我們把範圍只限定在東北地區弄擰勁了。二人共同的朋友『加美達』未必就一定是東北地區的人。說不定就是東京人,也許保不准是住在西部地區的人呢。」搜查主任說出了這樣的看法。

  到目前為止,根據其講話帶有東北口音,一直認為「加美達」理所當然應該是生活在東北地區,或者認為是在那裡出生,但實際上說不定他原本就是其他地方的人。

  有關這個案件的新聞報道裡面,也把「加美達」這條線索寫了進去。會議作出決定,要讓他們在報紙上把這條線索更突出地強調一下,並希望從全國姓「加美達」的人那裡獲得更多的信息。

  當前就只能做到這一點了。從一開始,搜查本部就幹勁十足地全力追查「加美達」這條線索,但結果卻是第一回合就碰了壁。與此同時,對被害人和兇手的蹤跡卻依然是一無所獲。追查重點轉放到了被害人出現在蒲田站前托利司酒吧之前的行蹤上。

  刑警們連日來都是拖著疲累的身子和沉重的步子到處打探。當他們回到搜查本部時,一個個臉上都露出疲憊的神情。倘若能獲得什麼線索,再怎麼疲憊臉上也是神采奕奕的樣子,而一旦毫無所獲,滿臉都會現出垂頭喪氣的神態,仿佛霜打的茄子。總之一句話,搜查工作十分艱難,呈現出弄不好就要進入迷宮的局面了。

  刑警今西榮太郎就是這些疲憊不堪的警察中的一員。四十五歲的他每次回到搜查本部,連喝杯茶好像都感到有點不好意思。

  今西負責調查的主要是池上線沿線的便宜旅館和小客棧之類的地方。從案件發生之日起,他已經在這一帶徒步轉了十天了。這一天也照樣是一無所獲,他又暈暈乎乎地回到搜查本部。

  接下來馬上就是開會。會議主要是研究和分析本部派往各地的偵查員所帶回來的材料,不過今天也是毫無線索。會場充斥著焦躁和疲憊的氣氛。這種狀況如果整天持續下去,在疲勞之餘,還會雪上加霜地產生出一種近乎懶洋洋的氣氛。

  今西榮太郎回到自己家裡時,已經快到午夜十二點了。

  狹窄的格子房門裡的燈已經熄滅。房門已經鎖上,家裡人可能以為他今晚也不會回來。他按了按格子門旁的蜂鳴器。

  沒過一會兒工夫,裡面的燈亮了,妻子的影子出現在玻璃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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