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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松川事件」的實質

  一

  廣津和郞(廣津和郞(生於一八九一年),日本當代老怍家,著有長篇政論《松川審判》(一九五五年)。——譯者注)先生對「松川事件」的見解,著重于證明被告們無罪,因而所用的數據似乎只限於審判記錄。為了證明被告無罪,他只引用法庭記錄,試圖刪去其中矛盾或不合情理的部分,來揭露事實的真相,這一方法是正確的。為此,廣津先生有意排除法庭記錄之外的和純屬傳聞的數據,這也是合理的態度。

  廣津先生說:

  「遍查法庭記錄與在法庭上提出的證據,並沒有一點資料能證明『松川事件』是被告們造成的。勿寧說,倒有許多資料證明被告們和這個事件沒有任何關係。人們常常質問我們,那末真凶到底是誰?如果能明確回答這個問題,也就不難讓人們信服;這,我們是知道的,遺憾的是,在現階段還不可能明確答覆。我們並不是沒有掌握足以幫助人們推想誰是真凶的若干數據,但那只是推想而已,卻不能斷言。我在文章裡指出判決書憑想像臆測就認定被告們是真凶這種做法多麼不合理。我自己當然要避免憑想像來推測誰是真凶。」

  尤其是如果隨意憑藉「流言」或臆度來進行推斷,反而會給辯護方面造成混亂。

  廣津先生說過被告們是無罪的。既然這樣,一切關心「松川事件」的人必定都想知道究竟誰是真凶。事實上,並不是沒有人寫過文章就這些問題進行推測。但是,讀完這些文章,似乎仍找不到這個疑問的明確答案。

  我也相信「松川事件」的全體被告是無罪的。(「松川事件」發生於一九四九年,此文寫於一九五九年,當時「松川事件」還在第二審中;一九六三年日本最高裁判所才宣判全體被告無罪。——譯者注)我想在下文中說明這個理由。

  至於誰是犯人,我當然也不能具體指明。事件發生後,已經過了十年多。這期間,種種證據都已經有意無意地被消滅了。比起事件剛發生時的情況來,今天殘存的資料恐怕只有幾分之一了;其中又只有幾分之一留下來作為法庭上的所謂有「證據效力」的數據,其餘的就都被揚棄了。可是我認為根據這些剩下來的少量材料或數據作出判斷,並不是不可能大致推測出犯人的影子來的。

  我與廣津先生不同,打算從這方面著眼,探討一下「松川事件」的實質。

  事件發生時存在過的數據中,相當大的一部分現在已經消滅了。原因之一,是檢察當局認為某些資料與被告沒有直接關係,就把它們刪掉了。被刪掉的數據,我認為有些是由於某種特殊理由而故意淘汰掉的。我所以這樣說,是因為被刪掉的部分多半也包含著一些能夠有助於瞭解本案實際情況的材料。換句話說,我認為有不少寶貴數據都在與現在的被告沒有直接關係的藉口下而有意無意地被刪掉了。

  因此,根據今天殘留的少量材料來查明離奇複雜的「松川事件」,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即使不能具體說明誰是真凶,或許還可以依稀勾勒出它的影子。

  二

  先從昭和二十四年夏天發生的這個事件的經過談起吧。可是即使單把這一點原原本本寫出來,也足夠寫成一部長篇小說了。再者,我所著眼的並不在於直接證明現在的被告無罪,所以只在和我的敘述有關的地方適當地插入一些事件經過,簡單地記述如下。

  關於事件的開端,這裡引用的是廣津先生的文章。其實,引用法庭記錄就行了,可是記錄文字既冗長蕪雜,又枯燥無味,所以還是引用廣津先生條理分明的文章吧。

  「從福島站準時開出的四一二次客車在八月十七日上午三時九分行駛到金穀川至松川之間的彎道(東京以北二六一公里二五九米附近)時,機車出軌翻車,後邊掛的幾節車皮也都出軌,機車司機石田、正三和另外兩人都遭慘死。據現場調查,鐵軌的魚尾板被人拆下,枕木的道釘也被拔掉,一根長二十五米、重九二五公斤的鐵軌飛落在距線路十三米遠的地方,仍是直直地倒在地上,絲毫沒有破損,宛如被人搬過去似的。在附近的稻田裡發現了通常用來拔除道釘的撬棍一根。偵查當局接著又拿出一支全長不過二十四釐米的活口扳子,說這也是在現場發現的。據偵查當局聲稱,那支活口扳子和撬棍一樣,也是在稻田裡找到的。奇怪的是,當局竟說始終也沒有查明活口扳子是誰發現的。

  「由於這是繼『下山事件』、『三鷹事件』之後,國營鐵道發生的第三次駭人聽聞的事件,全國人民都感到不安,懷疑這些事件的背後是否隱藏著什麼可怖的陰謀。第二天(十八日),吉田內閣的官房長官增田甲子七對新聞記者發表的談話,更加劇了這種不安。他是這樣講的:

  「『這次事件是前所未聞的兇惡的犯罪。它和「三鷹事件」以及其他各個事件有著同樣的思想潛流。』(暗中誣賴都是共產黨幹的。——譯者注)

  「事後一想,十七日剛剛發生事故,連在現場上進行偵查的人都還如在五里霧中,關於兇犯連一點眉目都沒有;除非具有什麼預斷,遠在東京(距現場二六一公里多)的吉田內閣是不可能在第二天(十八日)就瞭解事故的真相的。然而在內閣裡居重要地位的官房長官竟發表了這樣的談話,可以想見這是多麼輕率和荒唐的舉動。可是當時,連筆者都迂闊到相信了增田宮房長官的談話,以為這是『思想性犯罪』。這是由於六月半以來有關妨礙列車行進的新聞報道和政府就相繼發生的『下山事件』、『三鷹事件』所進行的宣傳,不知不覺地在我們心裡打下了基礎,以致使我們不分靑紅皂白、盲目接受增田官房長官的談話。當時,像筆者這樣認為國營鐵道工會和共產黨幹了多麼輕率的事情而表示不滿的國民,恐怕不在少數。

  「偵查當局在事件發生後不久,就開始清除福島和松川附近的所謂少年流氓,可是,偵查的目標是針對著國營鐵道福島工會的幹部和共產黨員。從福島各報在事件發生後兩三天起開始刊載的報道中,就可以看出這一點。不久,又報道偵查目標擴大到東芝公司松川工廠工會的幹部。

  「可是,在二十四天后的九月十日,最先被捕的既不是工會會員,也不是共產黨員,而是根據『定員法』被解雇的當時只有十九歲的少年養路工赤間勝美。頭年,他會和朋友打過架,當局以傷害嫌疑的名義予以逮捕,但那只是名義而已,隨後就針對『松川事件』對他進行了審訊。

  「過了一個星期左右,又以盜竊嫌疑的名義從東芝公司方面逮捕了十八歲的少年菊地武。值得注意的是,他既不是工會會員,也不是共產黨員。所謂盜竊嫌疑,只是指他在工廠裡偷了配給的紙煙這樣一樁小事,並且立即查明事情是揑造的。但是當局並沒有釋放他,而開始就『松川事件』對他進行了審訊。後來由於他偶然患了盲腸炎,才被釋放。

  「考慮一下整個事件,就能夠明白當局有這樣一個陰謀:先逮捕那些既不是工會幹部又不是共產黨員的少年,然後再向工會幹部和共產黨員拉開逮捕的羅網。讀者不久諒必就會瞭解這種情況。

  「過了十天光景,偵查當局就錄下了少年赤間的供詞。這份供詞究竟是他主動做出的,還是在偵查當局的誘導下做出的,尚待研究;但是根據赤間的供詞,嫌疑分子依次被逮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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