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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第八六九次列車本應在上午零時二分從田端車站發車,然而四號夜裡卻是在零時十分發車的,也就是說,遲開了八分鐘。一查原因,說是負責叫醒山本司機的機車庫勤雜工忘記叫他了。

  後來查明,那個勤雜工是因為和另一個人下將棋(類似我國的象棋。——譯者注)下得入了迷,以致忘記叫醒山本司機和助手荻谷的。荻穀奔跑到D五一六五一號機車上去,只見蒸氣的壓力已經降低。一看儀錶,只剩六公斤了;必須有十公斤以上的壓力才能拉得動貨車。他趕忙生起汽鍋,讓蒸氣冒上來,因而誤點八分鐘——零點十分才開出。這趟列車掛五十節貨車,但因為幾乎全都是空車皮,所以開得很快,經過五反野的出事地點時只誤點兩分來鐘,開到金町車站時就趕上了點。後來警察曾叫山本、荻穀兩人陳述情況,不知怎的,山本司機曾對助手荻谷說:「從田端發車的時間遲了那件事,最好不要告訴警察。」因此荻穀就沒有提到發車遲了的事。後來這事引起疑問,有一個時期山本司機曾受到懷疑,但經過嚴密偵查,嫌疑就消失了。那以後整整過了一年,也就是昭和二十五年五月,山本突然死去了。

  事件發生之後,田端機務段就接連不斷地發生奇怪的事情。其中一件是:離出事地點不遠的綾瀨車站內,軌道旁邊遺落一張田端機務段的分析圖。田端機務段的軌道錯綜複雜,從一間信號小樓裡操縱轉轍杆和轉轍柄座,使整個機務段作為一個有條不紊的機構運行,這一切都是按照分析圖來操作的。

  這份圖表究竟是誰丟的呢?機務段的職工也並不是個個都有這樣的圖表,因此很快就查明了是個年輕的站員丟的。他受到嚴密的訊問,但他只回答說:「死了也不說。」碰到這個年輕人的抗拒,分析圖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第二樁不可思議的事是:從田端到上野的第一個車站——日暮裡車站的廁所裡發現了奇怪的字跡。男廁所裡放東西的板子正中央用粉筆橫寫著「5.19下山桶」字樣。下山的屍體是六日清晨才剛剛被發現的。「5.19下山桶」這六個字也可以理解為一種暗號,說明下山是在五日的十九點(下午七點)被裝進汽油桶的。

  還有一件奇怪的事。七月五日下午七點到七點半之間,下山總裁失蹤的消息通過無線電廣播等等辦法已經傳佈開了,只是不知是死是活。這時,東京鐵道公司對外聯絡部的前田某在東京鐵道公司工會支部的房間裡告訴大家:「剛剛來了電話,說總裁因汽車出事死了。」大家聽了都喊叫起來。這個電話是打到東京支部來的,打的是鐵道專用電話。於是引起了這樣一個疑問:電話究竟是從哪兒打來的呢?馬上一調查,田端車站機車庫休息室內有一台新安裝的電話,五日下午六點鐘負責人把這間屋子上了鎖,六日早晨發覺鎖壞了,看來是被什麼人撬開了。那人利用剛安好的電話通知國營鐵道工會東京支部,說總裁因汽車出事死了。這事始終也沒能查出是誰幹的。

  還有一件事。下山總裁失蹤的兩天以前,新宿車站附近貼出了「殺死下山!」「叫下山『拜黎明』(日本法西斯軍隊裡的一種私刑。在寒冷地帶,夜間將受刑者赤身反縛在柱子上,讓他朝東跪著。受刑者在深夜裡凍僵,直到黎明時才又蘇醒。傳單上恫嚇要這樣懲罰下山。——譯者注)」的傳單。事件發生後,沒等警察看到,傳單就被撕掉了。下山失蹤的前一天,鐵道弘濟會的某靑年曾經接到預告要謀殺下山的電話。

  另外一件怪事是:儘管警視廳的偵查員在七月九日已經對發生事件的那天(五日)夜裡值班的人做過一次調查,後來他們想重新進行一些盤詢,就叫人把記載著值班詳細情況的值班簿拿來,發覺七月一日到五日的部分竟被胡亂撕掉了。為什麼只撕去五天的呢?因為其中包括發生事件的七月四日和五日。

  還有一件怪事:在出事地點發現了奇怪的血跡。

  在輾軋現場上首——也就是從田端出發的列車開過來的方向——二百來米的路上發現有斑斑點點的血跡。血型是AMQ型的,跟下山總裁的血型相同。大凡一百人中間也只有三個半人是這種血型的。如果是在現場下首、沿著列車駛過去的方向留有血跡,那還可以說是沾在列車上的血滴下來的,但是在這個事件中,反而是在現場上首發現了血跡。

  血跡是根據偵查員從外面探聽來的話發現的。有人說「事件發生後三四天,曾有吉普車開到出事地點,美國憲兵用刀刮掉了枕木上沾有血跡的部分」,讓偵查員探聽到了。《朝日新聞》記者矢田為了證實這個消息,曾到現場做了調查,找到了枕木上刮過的痕跡。他還在其他的鐵道線上也發現了同一類型的血跡。不僅如此,在現場附近的麻繩小屋的門上還發現同一種AMQ型的血跡。這間小屋裡面當時沒有人。門上的血跡大概是什麼人把沾在手上的血抹上去的。看來抹血的人個子相當高。偵查當局決定請東京大學法醫學研究室對這些血跡的血型做精密的化驗。

  以上是截至目前為止關於「下山事件」的種種文章中經常提到的一些情節。雖然我打算儘量敘述得簡單一些,但是為了進行推斷,這些情節仍然需要重複一下。

  前面已經指出,所謂《「下山事件」白皮書》並不是警視廳正式發表的文件。然而就目前的情況來看,警視廳大體上確實是以這份《白皮書》中所寫的自殺的說法為結論的。但是《「下山事件」白皮書》是按照偵查一科的意見寫成的,它並沒有採納偵查二科的意見。事件一發生,偵查一科就主張下山是自殺的,偵查二科則主張是被謀殺的,他們的意見一直是對立的。

  八月四日,警視廳在該廳刑事部長官舍召開了偵查總部的聯席會議,在這個會議上斷定案情為自殺。但這是偵查總部內部做出的判斷,沒有正式發表,對外只是採取不斷定下山究竟是自殺還是被謀殺的態度。《白皮書》是單憑一科的意見歸結出來的,二科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編成了這麼個文件。

  那末一科為什麼偏偏說下山是自殺的呢?一句話,採取「現場主義」的一科的刑事警察們跑到現場去偵查後,就斷言這個事件中「沒有行兇的痕跡」。不用說,一科主要是偵查謀殺案的,他們憑多年的經驗,對犯罪現場有著獨特的直覺,而所謂「沒有行兇的痕跡」大概也就是從這種直覺中得出來的。

  另一方面,專門對付智謀犯的二科卻認定:「『下山事件』是空前的運用智慧的謀殺案,光憑一科對謀殺案所具有的那種一般性的經驗是得不出結論來的。」當時,對偵查工作出力最大的是偵查二科二股股長吉武,他代表二科的意見。可是後來不知為了什麼緣故,吉武股長被調到上野警察署偵查某一案件去了。據說由於吉武股長被調出偵查圈外,本案的偵查工作就失去眉目,檢察官們會引為憾事。

  三

  只要將根據一科的意見撰成的《白皮書》讀上一遍,就發現它的寫法很有意思。

  《白皮書》首先敘述下山總裁在失蹤之前心情極其惶惑不安,行動反常,在自己家裡晚上也睡不著覺,喝藥水什麼的,神經衰弱得厲害。然後援引從下山總裁在三越百貨商店消失以後,直到他在五反野附近出現為止,好多個看到過他的人的供述;這些人都一致準確地指出下山總裁所穿的西服和襯衫的顏色,領帶的花樣和鞋的顏色。現在將其中有代表性的供述列舉如下:

  一、在日本橋三越的目擊者的證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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