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女人階梯 | 上頁 下頁
八一


  「都說了些什麼?」

  「嗯,沒說工作上的事。……對了,他說要買輛車,打聽一下情況。」

  果真如此——他明白了。可是,他不知道岡野為什麼要那樣做。

  「打聽什麼事?」

  「問汽油的事。我正好忙著,沒功夫同他細聊,叫他去加油站問問,把經常去的加油站告訴了他。」

  果然不錯。可是他沒斥責柳田多管閒事,不能讓柳田也起疑心。

  也許是不知不覺中顯得不高興,柳田有所察覺地問:

  「不該把加油站告訴他嗎?」

  「不,沒什麼關係。」道夫連忙作出笑臉,「只是岡野君也太小氣,車還沒買就擔心起汽油費來。」

  「就是啊,又不是新車,不過是輛30萬日元左右的舊車。」

  松了一口氣的柳田防他一起笑了起來。

  「他真要買車?」

  「是啊,他可真是個小心謹慎的買主。」

  「噢,他會開車?」

  「我也問過他,他說買來再去教練所學習,沒有車,工作不方便,他就是小裡小氣的。」

  「柳田君,別對岡野君說同我說過這件事。」

  「是。

  「岡野君會不高興的,他會以為我們背地裡笑話他。」

  「是啊,我不告訴他。」

  他想讓岡野以為自己還蒙在鼓裡。驚動了他,就會給自己的偵查帶來麻煩。

  「我到山根君那裡去一下,青山的工程現在是件大事。」

  「是啊,能早日完成就好了,客人們也都在議論,開頭的輿論很重要啊。」

  岡野打聽汽油的事果真與那件事有關?道夫心中又疑惑起來,坐車到青山工地去的途中,思緒一直不斷。

  也可能岡野真想買車,因為要買車,才關心耗油量。他生性規規矩矩,處世謹慎,這樣做是可能的。

  或許是自己的胡亂猜疑。車身汙髒、輪胎上沾著紅土和雜草之類的話並不是岡野間的,而是加油站的雇員隨便說出來的。既然如此,就不必擔心。

  岡野沒必要打聽這些。要打聽,就要有原因,而岡野沒有這種原因。死在禦嶽的波多野雅子同岡野有何關係?什麼關係也沒有,岡野甚至都不認識波多野雅子。

  況且,他也不會因為同在禦岳自盡的女人有關係,就調查自己10號那天的耗油量。道夫覺得,是自己的神經太緊張了。不能神經過敏,這樣下去是危險的,要當心。青山美容室的工程很順利,現在正朝著希望步步邁進,不能遇到意外的挫折。道夫打開窗戶,呼吸新鮮空氣。

  在青山的施工現場,設計師已先到一步,正同現場指揮商談。工程進展順利。

  三人商量後,現場指揮走了。山根所長年輕,設計水平高,道夫很賞識他的感覺。

  「嗯,我想說件事……」山根說,「我想說說岡野的事,只是不好在你面前和…」

  「岡野怎麼了?」

  「不,沒什麼,就是他的設計,感覺有些過時了。因為是推薦的,我想湊合著算了,可是…」山根又苦笑著說。

  「是嗎?這下麻煩了。」不是那件事,他頓時放下心來,可是聽了設計師的話,又皺起眉頭。「我同岡野以前就認識,同住在四穀的公寓裡時,岡野夫婦對我很好,那時候他們就拼命幹,現在還沒取得成功,所以我想幫助他們。我知道他的感覺有些過時,至今未能出名也就是因為這個,不過細小的地方可以讓他搞…二倍麼樣,也不行?」

  「因為你說過話,所以我一直將就著,可是門旁陳列窗的設計說什麼也不能讓他搞,不能因為那兒不顯眼就一味遷就。所以,最近我幾次要求改設計,實在不滿意…大前天我不在,岡野來找我說要商量一下,要改部分設計。」

  引起道夫注意的是設計師最後這句話。所謂大前天,就是岡野來打聽耗油量的那天吧。

  「你不在?岡野君怎麼樣?」

  「因為我不在,他說下次再來就回去了。……哦,對了,他老是對在家的人說,他10號那天同你我三人在事務所商談過。」

  10號,就是那一天。

  「在家的人說,我10號那天上午到橫濱商談設計業務去了,他又問我什麼時候回來,我覺得他一定有急事,大前天回來後就在事務所等他,可他再沒來過。真叫人捉摸不透。」

  道夫覺得一度消失的陰影重又浮上心頭。

  岡野的意圖是關鍵性的。

  10日下午4時30分左右,為了同波多野雅子在澀穀碰頭,托岡野向有約在先的技村幸子轉達不能赴約的歉意,當時的藉口是要去會設計師。岡野追查山根所長10日的行蹤,大概就是為了核實他的話是真是假。道夫覺得心中一陣發虛。

  「我找岡野君問問。」

  道夫自己也發覺說話腔調變了。

  「給你添麻煩了,其實岡野倒是個好人,人品不壞,我給你說這個,有些不應該吧。」山根道歉似地說。

  ——岡野是好人?人品不壞?

  道夫又上了車,在車上自言自語。那是發自內心的自言自語。

  波多野雅子同岡野之間的「沒有關係」被一條線聯結起來。10號那天,他托岡野把要去見山根的話轉達給幸子,枝村幸子就是那條線。

  那個女人會注意到10號那天的耗油量的。

  幸子以當時來傳話為由,在利用岡野正一(原來如此!岡野在香幸子…)

  道夫將車停在路旁,掏出了一支煙。

  道夫下了汽車,到香煙店旁給什崎弓子掛電話。她是赤板烹飪店的老闆娘。電話不是打到店裡,而是要到老闆娘的房間裡。老闆娘是專用電話,號碼沒登記在電話號碼簿上。

  占線。或許在同她的後臺老闆通話。看了一下手錶,一點多了。她的資助人每月來東京兩次,弓子曾經笑著說,資助人不在東京的時候便經常打電話來,檢查她在不在家。

  如果是他正給弓子打電話,說明他不在東京,因此弓子就能夠外出。3分鐘後,他又撥了一次。還占線。上年紀的人打電話就學唆,資助人已65歲,將一個32歲的女人放在摸不著看不見的地方,難免放心不下。

  第三次掛通了。雖是專用電話,先接電話的卻不是竹崎弓子,而是她的女傭。她處世謹慎,生意興隆。

  「3點鐘能出來一下嗎?還沒吃飯吧?」換上她接電話後,道夫說,由於職業上的習性,她還沒起床。

  「正想吃點什麼呢。」女人嬌聲嬌氣地說。

  「那就再忍一會兒一起吃吧,我也沒吃中飯,在自由之丘和青山之間來回奔波,忙得沒顧上。」

  「我連早飯都沒吃呐!」

  「跟睡懶覺的人在一起,真受不了。」

  「嘻,嘻嘻……青山的工程進展順利吧?」

  竹崎弓子是出資人之一。著湖本求深,大阪的那個老頭兒才是「出資人」之源。

  「托作的福,還順利。吃了飯,想請你到現場去看看。」

  「去哪兒呢?」

  「是啊,虎門的蘭亭飯後怎麼樣?」

  「我喜歡中國菜館,行,3點鐘夫。」

  「剛才電話好長嘛。」

  「哦,你早就打來了?」

  「從10分鐘之前,打了五次。」

  「噓……嘻,嘻嘻,做生意嘛,什麼樣的事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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