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女人階梯 | 上頁 下頁 | |
四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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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個熟人。」 「熟人?」 「我丈夫的堂妹,一位26歲的老處女。」 ——不是她丈夫。道夫松了口氣。都怪自己自尋苦惱。他把聽筒貼在耳朵上,視線轉向窗外,只見藍藍的天上飄浮著朵朵白雲。 「瞎,幹嗎叫他堂妹妹來呀?柳田去機場迎接的時候不就您自己嗎?」 「我們坐同一班飛機,事先都不知道,她戴著深色太陽鏡,我也沒認出來。我同柳田坐到這裡後,她乘另一輛出租汽車從機場廣場跟在後面,也住進了這家旅館。我在這裡看到他堂妹時真嚇了一大跳。」 「她為什麼要這樣?」 「她說她跟在我後邊,就是為了嚇嚇我。那是撒謊,…准是我丈夫讓她來監視我的。」 「為什麼您丈夫現在要派人監視你呢?」 「他發現我有些不正常。」 「哦,真的?」 「是啊,過去他可從沒叫人監視過我。」 「是怎麼知道的?」 已經鎮定下來的心中七上八下地不安起來。 「是這樣,他知道我虧空了5000萬日元。」 「花在自由之丘的店上的費用是7000萬日元,那裡面包括我以前存下的私房錢,你還了我5000萬日元,可是,丈夫知道的虧空還有5000萬日元…」雅子像往他耳朵裡吹風一樣輕輕地說道。 「那些錢不都是您的私房錢嗎?」道夫禁不住大聲反問。 「你以為我那麼有錢?我丈夫雖然是證券公司的經理,同職員也差不多。…,·,給你說吧,丈夫看到我的存款折了。對我的事他從來不管,這二年來從沒看過我的存款折。」 原來是這樣。那麼他的堂妹是在調查她的行動?——道夫終於理解了雅子剛才的話。情況清楚了,問題的複雜性也明白了。 「湖為這些……」雅子請求似地說,「300萬日元,有辦法嗎?」 「能弄到2500萬日元,我就可以騙過丈夫,不足的部分我再張羅。」 夕陽映照在窗戶上。道夫心中冒火,又抑制住了,呼味呼味的氣喘聲在電話裡像是在歎氣。 「哎,…能想到辦法嗎?」雅子央求似地說。 「這個嘛,太太,馬上拿出2500萬日元,不太容易哩……」 本來雅子的口氣是7000萬日元就給他了,沒說要還。她說店裡如果賺錢,就分點紅利。這樣說來,她不就是投資嗎?不是貸款。而且,虧空的主要原因是那塊地皮,而地皮是屬她的。 若是貸款,那就說清楚,可她從沒說明,總是擺出大方的架子,炫耀給他的恩惠,所以,道夫感激不盡,對她畢恭畢敬。本來就不是一般關係,如果整天糾纏在我借錢給你,你借錢給我這些事上,那就不自然了。嘴上說情,實際上並不償還,這樣的互相饋贈是常有的事。那是有肉體關係的男女之間的情分。這種關係已持續三年之久,從道夫來說,是忍耐和順從了三年。 在既像饋贈又像借款的曖昧中,隱藏著波多野雅子狡猾的用心,道夫第一次意識到這一點。因為美容院經營如意,在這之前他已給了雅子500萬日元,那不是「還債」,而是作為酬謝和利潤分成。所以,給她那筆錢,便等於以往的賬全部勾銷了,剩下的錢根本沒打算再還,就是那500萬日元也給多了。嘴上倒也假惺惺地說要「還」,那只是為了對應形式上的「借」。他知道,對這些雅子心中有數。 雅子現在又提出錢的事,看來是吝惜她拿出的那筆錢,看到他生意好了想「回收」。她表面上裝出慷慨大方的樣子,實際上是個小氣、吝嗇的普通中年婦女。同她的肉體一樣,她在金錢上的欲望也很強烈。 她說什麼被丈夫懷疑了,銀行貼上的虧空被發現了,誰知她的話是真是假,起碼她說丈夫兩年多沒有看過老婆的存款折這話不實際。 她說丈夫派堂妹來監視她,那可能也是她為了使事情顯得很嚴重放意演的戲吧。不,就連是否真有老處女堂妹這個人都是個疑問。柳田去機場時雅子並沒有同伴。雅子說她堂妹戴著墨鏡,與她乘坐同一架客機,從機場坐出租汽車跟蹤到武藏溫泉,住進了同一家旅館,她的話並沒有現實性。如果說那是廉價的驚險小說或電視裡的場面,倒還可以讓人接受。 ——道夫在回答雅子之前不到一分鐘的沉默,頭中浮現出這許多想法。 「太太,我現在就到您那兒去吧。」 他想,到了那兒就能揭開雅子的騙局了。 「哦,不行,你不能來,堂妹說不定什麼時候會進來的。」 雅子的聲音很慌亂。 如果有這種危險,就不該在電話裡說這麼長的時間。 「既然堂妹在,我就到旅館附近再給您打一次電話,您接到電話後出來一下。」 「啊,不行,那不行,你別來……」 道夫擱下了還有說話聲的聽筒。 為什麼要服侍那個胖娘們兒3年多!——道夫憤然吐出胸中的悶氣。 他頓時覺得,枝樹幸子不知要比她強多少倍。 左面聳立著一座大山,右面曲曲彎彎地聚集著幾座小山包,中間是一片平原,平原上有一條漆著白線的車道,車道盡頭,左邊的山沒有了,視野豁然開闊起來。 出租汽車在漆著白線的車道上疾駛。道夫坐在車裡想,為什麼要特意到這種地方來呢?沒有這種必要。要見波多野雅子,可以叫她到博多來。是她說有事的,當然應該她來。為什麼要自己去呢?雅子並沒有提出來,是自己要去的。 既是錢的事,盡可不予理睬。如果有事,雅子會焦慮不安地跑來的。她不理解自己的心情。只有一個理由使他對雅子要賬感到生氣,她說被堂妹監視,這顯然是個小花招。當然這也沒什麼意思。戳破女人的謊言,並不能解除還債的苦惱,相反,事情會更加複雜化。還是巧妙地裝成不知道的樣子是聰明的辦法。 自己想到那裡去,難道是因為什麼神秘的作用?其實道夫一直在擔心那個,與其說是愚蠢地想見見雅子,倒不如說是某種因緣使得他想到那一帶路一趟。 道夫不時透過車窗膘一碟右邊的山包。他故意表現出不感興趣的樣子,無意中流露出窺視某種東西似的眼神。旁邊沒有別人,後望鏡裡也看不到他。他是有意坐到後望鏡看不到的角上的。其實用不著顧忌什麼,盡可縱情的眺望,不必偷偷摸摸地窺視。可是,看到一座比別的山高、頂上林木茂密的山時,似乎有什麼忌諱,他不敢正眼去瞅。 這座山留有他的記憶。他以前從別的地方往上看過,不是這個角度。不論從哪邊,這座山都不使人愉快,山形和色調都好像要顯靈似的。營原道真從山頂上化作雷霆飛入京城繁死仇敵的傳說,更給這座山增添了傳奇色彩。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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