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賣馬的女人 | 上頁 下頁
三二


  但是,警方實在不甘心把這條魚放走。

  為了做一個了斷,偵查人員跑到城東洋裁,訪問了八田英吉。他正在辦公室裡。頭髮梳得整整齊齊,個子瘦高,一臉的和善。

  辦公室裡另外還有三個女職員,兩個辦案人員便裝成生意人的樣子,把他邀到附近的吃茶店。他說正想喝一杯咖啡,馬上同意了。工廠裡不停地傳出縫衣車轉動的噪音。

  兩個辦案人員提示了警察手冊,八田英吉倒平平靜靜地反問,像他這種小生意人,怎麼會有刑警找來呢?

  「聽說,今年二月十八日F先生紀念賽,你買中了冷門券,賺了二百幾十萬圓,是不是?」

  辦案人員一臉微笑地問了。

  「我買馬券已經很久很久了。這樣的事還是第一次碰到。我不是得了什麼秘密情報,靠感覺買的。」

  「剔除了森野杯,所以押對了,是嗎?」

  「森野杯嗎?嗯,過去我總是買熱門馬,賠了不少錢,所以這回忽然想到把熱門馬撇開吧,算是背水一戰,或者說孤注一擲吧。」

  八田英吉說著,向兩位刑警裝出了笑。

  「原來是這樣啊。這感覺,好像每個人都有,是不是?不瞞你,我們知道還有一個人,也和你一樣想法的。你一定看過報紙了,就是今年二月十五日,在相模湖畔被謀殺的日東公司女秘書星野花江。這位小姐把體育報紙上有關森野杯的預測文章剪下來,掉在屍首旁邊。」

  辦案人員若無其事地提了這些話。

  在八田英吉來說,這正是最大的危機。

  有關這樁凶案的報導,從來也沒有提過剪報的事,因此他內心受到了不小的衝擊。他當然還記得棄置屍體時,簿子掉在草叢裡,他把它撿起來了,刑警所說的剪報,無疑是簿子裡掉下來的。他明白過來,一方面是因為沒有帶手電筒,另一方面是太慌張了。

  在她的公寓房間裡找到的筆記裡,就有偷聽到的「森野杯應該來一下燒酒浴」的記述,原來這剪報的內容,和這段記錄是有關係的,他想。

  然而,八田英吉在咄嗟間按捺住自己,不使內心的衝擊表露出來。他點燃了一枝香煙噴出了一口煙。

  「有這麼一回事啊。」

  他裝著不感興趣的樣子。他知道這個時候,話還是少說為宜,否則太危險了。

  他實在意料不到辦案人員會找到他這裡來,而當他明白了他們只是因為他中了馬券才來的,這才放心了些。

  「請問你,以前就認識星野花江嗎?」

  辦案人員又問。

  「不,我不認識。我看到報紙上說被害人是日東公司董事長的女秘書,才知道有這麼一位女士。當然,我沒有見過她,也沒有交談過。」

  「和米村董事長很熟嗎?」

  「老闆嗎?好像在哪兒遠遠地看過一次,不過也沒有交談過。我這邊是下下游業者,和日東公司沒有直接關係。我只和平和服飾有來往。他們是日東的下游。」

  「你有自用車嗎?」

  「有。N公司的普通車型,ⅩⅩ年的。」

  「車牌號碼呢?」

  「ⅩⅩ7355。」

  「今年二月十四日晚上,你有沒有開車到哪兒去?」

  「你說二月十四號晚上……」八田英吉思索了片刻,這才回答:「這麼久了,實在想不起來。已經有半年了,不是嗎?」

  可不是嗎?誰還記得半年前的事。連四、五天前的事,忽然被問了,也不一定能回答啊。如果不小心假造個什麼不在場證明,反而更危險。他想了這些,決定依照原來想法,不勉強製造不在場證明,免得弄巧成拙。

  「不能多想想嗎?」

  刑警仍然笑著,但臉上似有煩惱之色。

  「抱歉,實在想不出來。」

  英吉也只好微笑以應。過了一會兒又說:「請問刑警先生,為什麼問我這些呢?」

  「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我們只是奉上頭命令,來請教一下八田先生的。因為案子辦起來,總需要多方面查證,所以有時候上頭交下來的工作,我們也覺得莫名其妙。不過我相信不會有什麼的,這一點請放心好了。」

  刑警說得很勉強,不過居心卻昭然若揭。末了,辦案人員又問:「對啦,還有一件事,上頭一定要我們請教。你晚間外出時,是不是都開自用車?」

  「這個嘛,有時候開車,有時候搭電車,看情形吧。不一定每次都開車。」

  八田英吉說著說著,心口倒動搖起來了。他覺得這個問話,令人心生不安。於是他又加了一句:「二月十四日晚上的事,如果能夠想起來,我會馬上和你們連絡。」

  兩位辦案人員離開後轉到警視廳交通課。「二月十四日晚上嗎?」警視廳的有關人員說:「這一晚,轄區裡的中央高速公路和首都高速公路,都沒有發生交通事故。沒有事故,記錄裡也就不會有那個牌照號碼的車子,有沒有通過高速公路的記載。」

  第二天,神奈川縣轄區警局接到八田英吉的電話。他依照名片上的電話號碼,找到了兩名辦案人員之一,以十分開朗的嗓音說:「刑警先生,我想起來了。二月十四日晚上八點左右,我想去看看神田的一個朋友出了門,可是半路上變卦了,出到丸之內R報社旁邊,在那兒的一個小吃攤喝酒。我喝醉了,開了一會兒車,覺得不保險,便停下來小睡一下。沒想到這一睡,睡過了頭,回到家已經十一點半了。我太太早就先睡,不知道我回來。」

  「停車是在哪裡?」

  「R報旁邊,是條黑暗的巷子。」

  前一天,八田英吉受到刑警的訪談,有點不安起來了,因為他覺得說記不起來,很容易啟人疑竇。於是他花了整整一個晚上,才想到無法查證的地點,就是報館旁邊。他以前去過那個地方,還記得那一帶的情形。於是打電話做了一番報告。

  辦案人員於是又跑了一趟東京,到八田英吉所陳述的地點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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