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迷茫的女郎 | 上頁 下頁


  「金森君!」部長突然喊道。

  「什麼事?」

  「你當時外出的事沒寫嘛!僅僅寫上對部下的監督不夠就行了嗎?檢討必須要有具體的事實。」

  「……」金森沒做聲。

  「作為一個次長,局長認為你不在辦公室就是問題的癥結。你這檢查不過是為自己辯解、開脫。……這份檢查要重新寫!」

  「我認為,沒有必要!」金森抵觸地說。

  「什麼?怎麼能說沒必要呢?是我部長說了算,還是你金森說了算?」

  「……」金森又是沉默。

  「照我說的寫:『當時我到附近的麻將館和朋友打麻將,沒在辦公室,對部下找出的資料也沒過目』。……就這麼寫。」

  金森「哼」了一聲,臉一下子紅了。看那勢頭,他很有可能給部長一拳。金森把鋼筆裝進口袋,「唰」地站起身,只把椅子「咚」地一聲推到桌子下面,丟了句「以後再寫!」就怒氣衝衝地走出辦公室。

  「混蛋!」部長朝金森的背影罵了一句。

  三澤順子寫完了自己的檢查,悶著頭,陷入一樣難堪的沉思中。

  三澤順子是下午五點多離開報社的。

  那天正好是發薪日。由於照片事件給發薪日帶來暗淡的色彩。特別是部長和次長的爭吵,更在順子的心靈裡投下了陰影。

  次長金森出去不久,很快又回到辦公窒。他勉強按照部長的要求填了檢查書後,說自己情緒不好就先走了。看了金森的檢查,部長似乎很解氣。但他也有顧慮。看來,這次事故給編輯局長的印象極壞。他耽心,這將動搖他向上爬的階梯。或許正因為這種「顧忌」,經常空著位子也到處遊逛的部長末廣,今天竟出人意料地坐在辦公桌前,並堅持到下班。而他旁邊的次長席卻仍然空空如也。

  三澤順子把自己寫的檢討交給部長後,鄭重其事地賠了不是。部長也沒多說什麼,只說了句:「以後要注意囉!」他皺著眉頭,聲音很輕。順子覺得那味道不酸不鹹的,心裡很難受。本來她還想對庇護她的河內三津子道個謝,可怎麼也提不起精神。如果帶著情緒去道謝,可能反倒增加三津子的思想負擔。

  但往往在這個時候,人們最需要別人的安慰,想和別人談談。即使去看電影,或者聽音樂,也無法解除心靈痛楚。因為那些都無法和自己對話,進行思想交流,只不過能稍微調劑一下情緒。心裡的煩惱要能直接傾訴給對方才行。這時,順子特別渴望見到自己的女友三原真佐子。

  三原真佐子是三澤順子中學時代的同學。早在中學時代,真佐子就選擇了一條與三澤順子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當時,真佐子因為家庭的原因中途退學了,當了酒吧間的女招待。由於她長得漂亮,頗受客人讚賞,所以兩年前,又進了夜總會。她的生活態度和性格跟三澤順子截然不同。順子覺得,和不同氣質的朋友接觸,能使自己眼界開闊,思想得到解脫。每當順子感到心情鬱悶時,總要去找真佐子談談心。

  真佐子那裡完全是又一番世界。她的談話內容和她的舉止變化,每次都使順子吃驚。由於受環境的影響,昔日的真佐子形象已消失殆盡,但對順子仍很親切。順子也對生活在自己感到陌生環境中的真佐子感到新奇。現在,真佐子是夜總會紅得發紫的女招待。她每天晚上8點左右上班。她所在的夜總會也是東京第一流的。她自己就住在品川殿山的一所豪華公寓裡。

  一過下午5點,有樂街車站就顯得格外混亂。這時,正是各公司下班時間。三澤順子來到有樂車站,準備乘車去見真佐子。嘈雜聲中,忽然聽見有人招呼她。回頭一看,是整理部的木內一夫。也就是順子交給他S·布萊卡照片的那個人。他和順子是這次報紙事件的共同責任者。木內一夫微笑著,三澤順子連忙走近他。

  「您現在回家?」木內一夫彬彬有禮地詢問順子。他的腋下夾著用書店包裝紙包著的一包東西。

  「今天的事,給您添了不少麻煩吧?」木內一夫問。

  「不,是我自己把照片搞錯了,真對不起您。」

  一看到順子向自己鞠躬,木內一夫苦笑著說:

  「都怪我沒核對,是我不好。」

  當順子知道木內一夫也寫了檢查時,尤其感到不安。

  「您也坐這趟車回家?」木內一夫問。

  「不,我想順便去看一個朋友。」

  「噢,是這樣。……」木內猶豫了一下,「你們部長批評你了吧?」他似乎很擔心。

  「哎,本來就是我的責任嘛!」

  「真的,真對不起您。我不應該草率地照登了那張照片,給您添麻煩。」

  「如果您這麼客氣,我就更不好意思啦。」

  「今天拿到工資袋時,我覺得,我還從來沒有象今天這樣厭惡過。」

  順子聽木內這樣說,也覺得有同感。

  「剛才,我到書店去了,買了幾本書。今天晚上就用書來消磨時光了。」

  「哦,我當是什麼呢。」順子瞅瞅他腋下的紙包,不由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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