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玫瑰旅遊團 | 上頁 下頁


  「藤野是美容師,多田則是大阪的飯館女掌櫃,那副派頭說起來簡直像是酒吧間的女老闆。美容院的女掌櫃和酒吧女老闆,哪個都有追求虛榮的職業意識吧。她們之間的刺激會不會發展成對家會出現對抗性的呢?看起來,藤野由美的顯示欲太強了些。」

  「也許這兩個人是半斤對八兩吧?」

  門田覺得這個看來矮小年輕的土方悅子,對觀察分析人倒挺細緻周密,全然不象搞文學的人那樣迂腐。

  土方悅子不是亦步亦趨、人云亦云的女子。出於女性的心理,畢竟能同樣看穿女性。

  門田打算出去一下,由於工作關係他到哥本哈根來過多次,諳熟一般人所不知的好去處,帶隊的人獨自走開是沒有責任的,好在有土方悅于充當助手。

  「請去吧,」土方悅子痛快地承擔起了留守的任務,「團長您用不著擔心。」

  門田在一個昏暗的小酒吧一面等著啤酒,一面心不在焉地環視著四周:當地的丹麥人居多,但也聚合著各國的人。東洋人現在只有門田一個,但是沒被引起特別的注意。

  這個時候,一個低矮東洋人和一個高大的丹麥女郎走進來,在門口不遠處坐下。

  日本人是互相認得出相貌臉型的。隔著酒桌面對面地坐著,是不能不致意問候的。

  「什麼時候到這兒來的呀?」門田正想開口,那個日本人已經先說了,自然用的是日語。

  「昨天,你呢?」門田問。

  「我一直住在這兒,」那人的黑鬍鬚中露出皓齒,眼睛如同線一般細,頭髮蓄成普通的長度,鬍子也恰到好處,他也許挺年輕的,在暗處看來約三十歲左右。

  「一直,啊,就在哥本哈根?」門田正驚訝,男子從口袋裡沙沙地取出名片。

  名片左上角排印著小號鉛字:《日本體育文化新聞》、《新世界》月刊歐洲特派員,中央是「鈴木道夫」,左下角排印出如同蟲蟻般的小鉛字「荷蘭國阿姆期特丹·紐班達伊科大街一O七號附一七八六號」,內側是英文對照。

  「啊,是新聞記者吧?」門田看著名片上署名鈴木道夫的鬍鬚照片,他的臉被燭影晃映出片片光斑。

  「表面看來是新聞記者,但實際上是個免費通訊員兼攝影師。與名片上的雜誌雖然訂有合同,卻無固定收入。送去報道和照片才支付稿費。」通計員鈴木道夫用標準東京腔發音,在煙霧和噪聲中說。

  丹麥女郎肩靠在鈴木身上,從側面打量著這兩個人用日語在說些什麼。

  「冒昧打聽一下,你到這兒來是旅遊吧?」鈴木打聽著。

  「可以這麼說,在旅遊團裡當導遊,」門田拿出名片來。

  鈴木用小眼睛看著上面的字。

  「的確是搞這門工作的,連這個邋遢的小酒館也曉得,想必也是個哥本哈根通了。」

  「是老導遊帶出來的,去年已經來過兩次。跟這兒的掌櫃也混熟了。」

  「怎麼不把旅遊團的人也帶到這兒來呢?」

  「要是男遊客就會一起來,也肯定會喜歡這樣的小酒店。但這次是婦女旅遊團,不能帶她們來,只好一個人行動。」

  「這麼說來你這次來歐洲好象是到了女兒國羅?」

  「那倒不是,擔子夠重的,婦女旅遊團什麼樣的麻煩事都有。」門田苦笑了。

  鈴木轉過頭去,這時,他被女郎死乞白賴地央求著,把剛才和門田說過的話扼要他講給她聽,他的丹麥語相當純熟。

  女郎邊聽邊飄忽地睨視著門田,對鈴木不知說了些什麼、鈴木順便翻譯出來。

  「這位丹麥女郎在宣傳部門工作,是雜誌的編輯,而且還是婦女解放運動的活動家」。

  門田用訕訕神色望著女郎,她晃動著長長的金髮,向門田點頭莞爾而笑,笑得相當有魅力。

  「喔,也想打聽一下你可能認識的江木奈歧子。」

  門田想了一下,又仔細地看著她的臉。

  「這位是托爾珀珊小姐,四年前的夏天,江木奈歧子到哥本哈根和她結識了,日本的女隨筆家和丹麥的女編輯好象挺合得來,兩個人在哥本哈根遨遊散步。據說江木先生出版了《白夜之國·一個女人的旅行)這本旅行隨筆集,我讀過一大半,不過全部忘光了……」

  「嗯,是的,我想那一定是在丹麥、瑞典、挪威北歐三國的記遊,說實在的,我沒有讀過,江木獨身,可事實上,這次旅遊團雖然希望江木奈歧子先生擔任講師,但江木先生事不湊巧,中途廢了約。」

  門田對托爾珀爾珊小姐輕輕地點點頭,她則報以微笑。

  門田凝視著鈴木的臉:「鈴木先生認識江木奈歧子嗎?」

  「不,只知其名,在文章中看到的,沒遇到過她本人。」

  「喔,是嗎?江木先生寫的那些東西水平如何?」

  「據說稍為有點討厭,完全以旅行者的眼光寫出來,仔細分析出入是不少的。好象在本月10日《朝陽新聞》文化欄上,刊載了江木先生的挪威菲約爾托地方的回憶,那篇短文裡的謬誤竟有五處。當然,誰都會有錯處的,不過那也實在太過份了。」鈴木對江木奈歧子的批評,逐漸變得辛辣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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