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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第10章

  武藤檢察官寄來快照已經三天了。四國田島警署發出的搜尋澤田甚之助申請已被送到縣內各警署。瀨川還沒有接到關於澤田去向的報告。在正式捜尋申請下發之前,已經通過櫻內事務官委託了中條警署和館林警署。當地的前橋警署確實反應快,是櫻內事務官接的電話。

  「前一陣委託的刑警向我打來電話,說還沒有發現澤田在這邊的行蹤。」

  「說沒說田島警署的通報到了前橋警署?」

  「他說昨天到了。因為有照片,特徵描述得又清晰,於是去查找線索。但是去旅館也沒見到,他去過的地方也沒有。」

  「那個刑警熟悉黑幫方面的情況嗎?」

  「黑幫?」櫻內事務官露出詫異的眼神。「澤田這個人是黑幫組織的人嗎?」

  「不,不是。只是我想在那方面也調查一下。」

  「嗯……這方面還沒有……這個澤田據通報上看,很久以前是在四國當刑警的,對嗎?」

  看來通報上寫有當事人以前的履歷。

  「是的。後來他辭職了,在九州一帶從事過很多職業。」

  「因為他當過刑警,所以檢察官先生就想到了黑幫?」

  「也不完全是這樣……」暫時不能說明理由。如果澤田從東京來過這裡,那就是來找佐佐木信明。佐佐木常常在東京和選舉區館林之間往返。

  瀨川接著考慮中條,因為那是佐佐木信明的反對派岩崎辰二郎議員的選舉區。他推斷澤田甚之助也會來找岩崎議員。先不說岩崎,如果澤田見過佐佐木了,那就可以考慮到黑幫的介入。但這不能對事務官說明。

  「那我就請他們再查查本地的黑幫團夥吧!另外,讓他們也去查查旅館和高崎。」

  瀨川聽到說高崎,好像被什麼敲了一下似的。「你能不能委託那位刑警探查一下成田屋?」

  瀨川自己都感到二目放光。他想到了成田屋,是推測澤田可能會去那兒見佐佐木信明。

  如果說在半年前,栗山百合子與佐佐木的關係還沒有破裂,當時佐佐木肯定經常去成田屋。去東京事務所找佐佐木的澤田可能聽說佐佐木在這邊,就跑到高崎來了。

  還有一種推測,如果澤田曾經這一帶轉悠過,他也可能發現那層關係而關注成田屋。如果更大膽地想像一下,既然澤田曾在這一帶轉悠,卻沒有住普通旅館的跡象,那就必須考慮到他隱身在成田屋。儘管成田屋旅館,但卻是餐館式的旅館,或更準確地說是以宴會為目的的高級酒家。如果藏在這裡,刑警無論查訪多少旅館也不會瞭解到他的行蹤。櫻內事務官聽說查成田屋感到奇怪,但還是說委託刑警去成田屋看看。

  瀨川是這樣推測的。澤田看到熟人進京的照片,發現了山岸正雄今天的姿容。山岸如今改名當了議員,這讓澤田大吃一驚。

  當時澤田剛從九州遊蕩回來。期間無論從事什麼職業都不順利,即便回鄉經營桔園也毫無起色。流浪時走到一起的老婆也一起回來。不難想像,原先當刑警的澤田是看到山岸飛黃騰達的樣子才想去東京求援的。

  澤田具有向佐佐木求援的理由。他當刑警時曾負責大島信用金庫理事被殺案,調查過嫌疑人山岸正雄。因為當時每天與山岸照面,所以即使在十五年之後看到照片,他也能辨認出佐佐木議員就是山岸。

  澤田去東京向佐佐木尋求「援助」,但他預測只有五成的勝算。這位刑警在發生大島信用金庫殺人案後,又幹了兩年便辭職了。

  他的辭職可能與調查山岸正雄也有關係。當然,這仍然局限在想像的範圍,但可以斷定。如果把澤田突然進京與其他情況進行綜合分析,就可以歸納出這樣的結果。

  其他情況——從廣島縣鞆的山口重太郎瞭解的情況就是其中之―。山口重太郎是當時調查中作為嫌疑人被警方送到杉江支部的,調查此案的就是大賀檢察官。

  經過大賀檢察官的審查,山口免予起訴被釋放。檢察官好像強烈懷疑案件有關人物山岸正雄——這是山口講的。為什麼可嫌疑的山岸並未被送到檢察廳,而山口卻被警方送到檢察廳了呢?

  為什麼在大島信用金庫理事被殺案中,設置在當地警署的專案組沒有把嫌疑最大的山岸正雄送到檢察廳,而是把山口重太郎送去了呢?這就可能就是刑警澤田甚之助和山岸正雄之間的秘密所在。

  大賀檢察官肯定感覺到了這一點。他是在審訊山口重太郎時意識到的。所以他沒有起訴山口並釋放了他。但是,大賀檢察官終於也沒有逮捕真正的嫌疑人山岸,也沒送他到檢察廳。

  大賀檢察官在釋放山口重太郎的同時,應該命令警方再次調查此案。但是大賀沒有這樣做。恰巧在那時,新刑訴法出臺。

  當時刑訴法剛剛新舊交替,坦率地說,檢察廳和警方對新刑訴法的操作只有模糊的知識。雖然後來熟悉了新刑訴法,但當時卻不夠熟悉所以當局畏畏縮縮。

  不用多說,新刑訴法的精神是尊重人權,與舊刑訴法以供詞為依據相反,新刑訴法排斥以供詞為依據,只尊重客觀的物證,維護嫌疑人的人權。

  因此,像以往那樣只靠案情證據是不能實施逮捕的。雖然後來警方針對這一點也炮製出「另案逮捕」的便捷方法,但在當時還沒有想到。

  舉一個案例。新刑訴法剛剛取代舊刑訴法後,發生了一起千葉縣一家八門被殺案。當時的千葉縣被指定為新刑訴法試點地區。

  一天晚上,犯人侵入民宅用尖鐵棍刺穿正在睡覺的每個人的咽喉,致使全家人當場死亡。兇器被推斷為挖山芋的金屬棍。於是,刑警在附近農家四處搜查金屬棍,但沒找到決定性的證據。但是,發現了一個嫌疑極大的人物。刑警們也說無論怎麼分析都只能是這個人。

  然而令人悲哀的是沒有物證,即使案情證據再充分也不能逮捕審訊。如果讓刑警們說,他們確信「一定是那傢伙。」即便如此,本案仍舊懸而未決。

  除了這種情況之外,檢察官與警方的關係在新刑訴法中完全改變。舊刑訴法中,檢察官須到案發現場指揮調查,但新刑訴法規定,檢察官不能直接指揮警方,而是完全依照警方送來的調查記錄審訊嫌疑人並寫好起訴書。檢察官只管公審了。

  因此,瀨川理解當時大賀檢察官無法命令警方再次調查。此外,他也理解警方看到送到檢察廳的山口沒有被起訴而失去了再調查的熱情。

  如果是在熟悉新刑訴法之後,檢察廳與警方都會指令徹底調查。現在來看,新舊交替時的警方和檢察機關處於相當萎縮的狀態。

  問題是當時一名刑警調查了特定的嫌疑人,卻沒有結論就放人了。調查此案的是一位資深刑警,他的辦案業績以前早有定論。而且如果他說這個嫌疑人的證據不足,專案組也可能就此放棄。

  特別是在山口重太郎作為重要嫌疑人被送到檢察廳後,其他嫌疑人的線索全都被切斷了。一般傾向是,警方的搜查一旦決定了最大嫌疑人,就會集中進行調查。那位資深刑警是不是採用了這種做法?如果採用了這種做法,就可以看出刑警的明確意圖。

  在調查送來的嫌疑人時,大賀檢察官注意到了這一點。但是,他沒有勇氣讓警方再去調查其他嫌疑人。第一,警方不會同意。也就是說這裡存在著警方對於檢察廳的尊嚴。換句話說,他們強調沒有到過現場的檢察官只憑送交的資料是無法瞭解案情的。第二,檢察機關本身失去了根據新刑訴法尊重人權主義進行再調查的熱情。

  但是,如果那位資深刑警沒有忘記當時的意圖的話,在時隔十五年後的今天也不好沒有反應。雖說當時一切都已結束,但是環境的變化也可能促使人反過來利用它。瀨川考慮到了另一條思路。

  櫻內事務官來報告了。「那個男人好像沒去過成田屋。」這是指查找澤田甚之助。

  「是嗎?」瀨川的推測崩潰了。「是女老闆說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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