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檢察官的遺憾 | 上頁 下頁
八八


  聽勝平講,上午要見花田必須去四谷三丁目的黑金演藝社。但是,今晚花田也許就在地下劇場一帶溜達呢!或者現在去黑金演藝社看看,也許他已經回去了。

  由於失去了山口重太郎這條線索,瀨川有些焦躁。他心中不斷地閃過今晚理出頭緒的念頭。

  出租車到達新宿路口時,瀨川叫司機開到四谷三丁目去。他覺得現在去地下劇場也沒用。縱然花田此時不在黑金演藝社,他也想去訪訪看。反正早晚都得見花田。

  瀨川在車座上向後面看了看,他總覺得剛才站在松榮旅館附近的男女是對方派來監視的。對方已經通過勝平的通報,知道了瀨川要去看望被黑幫團夥放回去的山口重太郎。

  監視他的就是剛才那兩個人,年輕女子肯定是從新宿一帶拉來的妓女。這樣一來,自己的行動就完全被監視起來了。

  可是瀨川坐在座席上向後看,根本無法斷定無數車燈中哪個是監視的車。

  「到四谷三丁目啦!停在哪兒?」司機問道。

  「請開到那個小巷裡。」他估計了大概方位,叫司機把車開了進去。在小巷拐彎處叫司機停了車。在看著里程表付錢的時候他也留意著後面的汽車,但只有四五輛接連駛過身邊,卻沒看到有嫌疑的車。他付過錢後下了車。

  他對勝平所說的黑金演藝社地址有個大概的估計。可是現在不同于白天,在寂靜黑暗的街上並不容易找到。

  終於,他在藥店和菜店中間夾著的民居小二樓上發現了一塊寫有「黑金演藝社」的不起眼招牌。其實,這塊看上去有些心虛的小招牌若非有意搜尋是很難發現的。

  樓上樓下都黑漆漆的,只有門廳外有一盞昏暗的小燈。瀨川按了一下木格門旁的電鈴。等了一會兒,屋裡沒有任何動靜,他又按了一下按鈕,裡面還是沒反應,就像是門鈴壞了。就在瀨川想按第三次的時候,木格門裡終於有了亮光。

  「是哪一位呀?」從木格門旁的小孔傳出上年紀女人的聲音。

  「勝平先生介紹我來見花田先生,您丈夫在嗎?」

  「花田不在。」只有一隻眼睛出現在小孔裡面。從小孔裡傳出的聲音判斷,這個女人已經近五十歲了。

  「對不起,您是花田先生的夫人嗎?」瀨川問道。

  「夫人?哦,就算是吧!」

  瀨川根據女人的回答判斷她不是正式妻子,可能是同居的女人;花田做的是娛樂生意,而且加入了黑幫組織,可以斷定不是正當的夫妻關係。

  「花田先生今晚回來很晚嗎?」瀨川對著小孔問道。

  「是早是晚,那個人的事情我搞不清楚。」

  「那今晚也有可能不回來?」

  「靠不住啊!也許天明時分會回來吧。」語氣像是在說「我才不管他呢」。於是瀨川想到勝平說,早上去就可以堵住花田。

  「那我明天也許還要來。」

  「即使你再來也不見得他就在。」女人嘲笑似地回答。

  「要是那樣也就沒辦法了。總之我還會來的。」

  「是嗎?那好。」說完就鎖上了小孔的蓋子。

  瀨川沿著小巷朝有出租車通過的電車大街走去。小巷一側停放著小型卡車和轎車,任憑雨淋日曬。瀨川覺得暗中好像有寺井幫的人盯著自己,他故意滿不在乎地走著。也許並沒有人盯梢,就連松榮旅館附近的情侶也只是普通男女而已。他想自己今晚有點神經質了。他在電車大街攔了一輛出租車。

  來到新宿的繁華大街上,來往行人到底還是少了許多。手錶已經指向十一點,地下劇場肯定已經散場了。早知如此還是應該先到這邊,但是人在猶豫不決時也真是無可奈何。

  他在電車大街下了出租車,溜溜達達地走了過來。所幸這一帶酒吧較多,路上行人也不少,但是瀨川總有一種進入敵佔區的緊張感。他覺得寺井幫的人正在盯著自己。

  他來到地下劇場前,招牌上的燈果然已經熄滅。入口處立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今日演出結束」。周圍像廢墟般黑暗,空無一人。瀨川從地下劇場門前走了過去。要是先來這兒就好了,他隱約感到有些懊悔,隨即又拐進酒館密集的狹窄小巷。這裡路上也有行人,店裡也有客人。小型霓虹燈、紅燈籠、廣告燈箱混雜在兩側。

  與其原路返回,不如穿過小巷再回電車大街。酒館和酒吧門前也出現了拉客女子,還有皮條客模樣的年輕男子轉來轉去。

  這時瀨川聽到女子「哎呀」的聲音。他回頭看了一下,一家門面狹小、門裡昏暗的酒吧前站著兩個青年女子,由於光線暗看不清臉。那兩人看著瀨川,像是碰到熟人的目光。

  瀨川最初並未在意,以為是酒吧女子在拉客。但又突然覺得仿佛在哪兒見過,走過後又回頭看了看。

  兩個女子還站在那兒,也望著這邊。

  瀨川透過燈光看著並肩站著兩個女子的臉,果真是見過!他突然喜出望外。

  「哦,幾天不見了」他對耍蛇舞女朝風香說道。但是,他也看清旁邊站著的女子正是翹下巴的春日月子。

  「檢察官先生,又在這兒溜達啊?」朝風香嘲諷地說道。看來她剛從酒吧出來,有些醉意朦朧。

  被人直呼檢察官先生瀨川有些彆扭,好在旁邊沒有黑幫之類的傢伙,估計也是那張名片作祟:因為對方喝醉了,瀨川想機不可失。「好高的興致啊!剛散場吧?」他回身走到她們身邊問道。

  朝風香笑嘻嘻的。她旁邊的春日月子雖說也在微笑,但似乎並不知道個中原委,滿臉迷惑不解的神情。

  瀨川曾在松山機場看到過這個女子,對方對他當然沒有印象。

  「你們現在要去哪兒?」他不知道怎樣向這種女子搭話,只好怎麼想怎麼說了。

  「去哪兒?當然是回家嘍!」朝風香輕輕晃著肩膀答道,「回家?家在哪兒呢?」

  「就在那兒。」

  「現在就直接回去嗎?」瀨川交替看著兩人問道。

  「還沒決定是不是直接回家,如果還有喝酒的地方,我還想和小月一起喝幾杯呢!」朝風香嘻皮笑臉地看著瀨川。

  「那我也陪陪你們吧!」瀨川說道。

  「啊?檢察官先生也喝酒?」

  「我喝酒不行,比不過你們啦!」

  「那就沒什麼意思了。」

  看見朝風香要走,瀨川慌了。「我雖然喝酒不行,但可以一起吃壽司。都這麼晚了,你們也有點兒餓了吧?」

  「說的是啊!」朝風香和春日月子對望了一眼。看來月子想吃壽司。

  「你請客嗎?」朝風香問道。

  「當然是我請嘍!」

  「那,這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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