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檢察官的遺憾 | 上頁 下頁
六一


  他們交換了名片。瀨川指間夾著的名片上寫著「眾議院議員佐佐木信明」。瀨川把名片收進上衣內兜。

  這時佐佐木拿出胭脂色的手絹在臉頰和額頭之間轉圈擦汗,完全是一副隨和的姿態。

  「您請坐。」櫻內事務官把他讓到上等沙發坐下,位置與瀨川面對面。這是從一開始就佈置好的。佐佐木做出受寵若驚的樣子,將雙手攤開放在扶手上坐下。他的腦袋和肩膀都很厚重。

  「哦,我本來要在三點鐘到的……哎呀,晚了一個小時呢!」佐佐木回頭看了一下壁掛電子鐘。「實在不好意思。其實我去了一趟伊香保的高爾夫球場。本來應該早點收場,可是跟我同去的傢伙硬要我再打半局,終於經不住勸就遲到了。我以為能早些到這兒,可是路況不好,車也開不快。」

  櫻內出去了,他到隔壁房間去取準備好的冷飲。

  「讓您受累了,真不好意思。」瀨川說道。

  「哪裡哪裡……實在是出乎意料。」佐佐木難為情地笑笑,露出健康潔白的牙齒。

  瀨川跟佐佐木閒聊了一會兒。佐佐木剛剛打完高爾夫球,談論的也是這方面的話題。這種方式比直奔主題好,可以通過閒聊緩解對方的情緒,還隱含著瞭解對方性格和癖好的目的。

  佐佐木具有議員的威嚴,但決不囂張。他不是那種在檢察官面前濫用國會議員權力而妄自尊大的人,反倒性情豁達,或者說爽朗豪放。

  佐佐木問瀨川是否打高爾夫球。瀨川微笑著說還沒有機會。

  「那你一定要嘗試嘗試。也許你很忙,但是這項運動對健康很好。我也是因為打高爾夫球,身體越來越健壯了。」佐佐木建議說。

  「您打高爾夫球有多久了?看來很早以前就開始了。」

  「哪裡哪裡,沒有多久,也就是七八年吧……最近才得到單打資格認定。」

  七八年前……這麼說,在山岸正雄時代還沒有開始。這是當然的事,因為當時還在岡山或四國一帶遊蕩。如果說七八年前,那時他剛剛成為佐佐木家的養子,肯定是為了具備某種資格而開始打高爾夫球的。

  瀨川這樣想著,談話漸入正題。

  「可是,佐佐木先生也知道,栗山百合子要起訴您。我們今天想就此事向您瞭解情況作為參考,你覺得怎麼樣?」

  這時,佐佐木信明反倒滿臉盛氣淩人。「嗨!那個女人真是把我整慘了。」佐佐木笑著說道,口氣卻像是剛剛享受了一夜情。「唉,說起來怪難為情的,我上了她的大當了。在檢察官先生面前實在羞愧難言。」

  「沒事沒事,大家都是凡人嘛!這種事情不必介意。」

  「其實我沒有仔細看控告書,上面寫了些什麼也不太清楚。反正是那個女人歇斯底里,委託律師捏造了很多故事。好了,這且不管,你聽我說吧!」

  佐佐木從衣袋中掏出煙捲。旁邊的櫻內打著了火機。他已經在旁邊擺開做筆錄的架式。

  佐佐木似乎對櫻內作記錄有些介意,但還是繼續說下去。「我接近那個女人,是因為黨派聚會經常去成田屋。這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佐佐木笑著說道。

  「從那時開始,她對我的態度就很古怪。或者在宴會結束後叫我一個人留下,或者在我去洗手間時等在那裡,還靠在我身上,唉,我也是個男人,終於身不由己。這一點請您體察。」

  「後來你們一直保持親密關係嗎?」瀨川問道。

  「是的。跟那種女人搞到一起是我一時失策,不管怎樣,雖然我也談不上人格高尚,但那種女人真是少見。」

  「您是指什麼?」

  「怎麼說呢?她非常古怪,又愛酗酒,又愛疑神疑鬼,真是令我頭痛不已」。

  「但是起訴書上說您擅自帶出印章,把地產和房產賣給了別人,這事怎麼解釋呢?」

  「哦,這個呀!她確實說過要送給我的,咱們按常識想一想,那麼吝嗇的女人怎麼可能把印章放在我能輕易拿到的地方呢?她在金錢方面吝嗇得不得了哦,也是因為她獨自一人經營那麼大的生意,也只能這樣。」

  「但是,栗山說她為了幫您競選拿出了很多錢。」

  「不知道她說我拿了多少錢,充其量不過是二百萬日元。而且她也不是一次性的出資,而是三年一共這麼多。這一點我敢肯定。不過,這可不是我向她開口,而是她說我可能需要資金給我的。我當初拒絕過,但她一定要我收下……地產和房產也是她提出讓我適當處置使用的。她說生意七需要資金周轉,拿現金比較困難。怛如果把地產和房產賣掉的話,你可以隨便使用那筆資金。印章是她正式交給我的。」

  「那為什麼栗山沒有親自登記轉讓呢?」

  「那樣做很麻煩。也就是說,地產和房產可以放在我的名下。她說不管作抵押從銀行貸款還是出售給別人,都是我的自由。所以她不可能去做轉讓登記,因為一切都交由我處置了……可事到如今她卻大肆叫囂說我偷盜印章、進行詐騙。總之,因為我對她冷淡了,所以她大為光火。」

  佐佐木信明果然像瀨川預料的那樣,說地產和房產是栗山百合子送給他的,印章也是她交給他並讓他適當處置。

  他說,她起訴他詐騙只是因為兩人之間感情冷淡而氣昏了頭,但對他自己來說卻是天大的麻煩。

  「有沒有第三人的旁證,或者說有沒有人能夠提供證詞?」瀨川問道。

  「你是說證詞?」佐佐木議員像是遭到反對黨議員的尖銳指責。「別開玩笑!這種話可不能在有別人在場時說。別人都回避了,沒有人敢在我們談話時闖進來。可以說那是我們的私房話,是在床頭枕邊的約定。」

  「那就是說沒人能夠客觀地證明栗山的意見,也不能客觀地證明您的話了?」

  「客觀性就是我自己嘛!我說的完全是事實,絲毫沒有歪曲……檢察官先生,法律不認可這種情況嗎?」

  「這個問題很微妙啊!」瀨川至此大體完成了對這個問題的瞭解。

  「您跟栗山百合子訂過婚嗎?」

  「這不過是那個女人在散佈謠言罷了,根本沒有的事。雖然我還是單身,但再怎麼困難也不會娶那種女人為妻啊!」

  「但是,栗山說她以為能和您結合才資助您競選,並且在很多方面照顧您。」

  「如果是那樣,可以讓她起訴我不履行婚約嘛!如果她做不到這一點,就證明是她在撒謊。對了……」佐佐木好像想起了什麼。「如果那個女人自己以為能和我結婚的話,剛才的房地產處置問題就更對我有利了。因為她是主動要求提供房地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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