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檢察官的遺憾 | 上頁 下頁
二四


  「最近,在松山市內的酒吧或道後溫泉一帶有人表演脫衣舞。希望協助從中查找四名女子的組合,姓名尚不清楚。只知其中一人臉有些扁,有點兒像花王香皂商標模特。他們的年齡在二十一二歲到二十四五歲之間。下巴微翹的女子大概二十四五歲。

  還有一個重要線索,她們五月十六號夜晚不在松山市內。所以,這些脫衣舞女是在此前來到松山?還是在十六號以後,即從十七號開始出現在客人面前?尚未查清。總之,她們只有十六號不在松山,這是尋找她們的重要線索。

  另外,這些女子好像與八幡濱市內的電影院老闆尾形巳之吉有某種聯繫。因為尾形是增田幫的成員,所以這個脫衣舞組合的演出極有可能是由這個黑幫控制的。這些脫衣舞女現在已經離開松山市內。

  如果查到上述人等的姓名,請儘早告知帶她們去松山的那個男子住過哪家旅館以及現在的去向。

  還有,女子中有一名很可能還留在四國。以上調查希望保密。」

  如果瀨川所說四個女子當時在道後溫泉「營業」的話,警方應能查清她們的姓名。松山地檢廳委託警方,就可以瞭解前後經過。然後,就可以順著線索調查瀨川希望瞭解的情況。

  在杉江的旅館和菜館從事猥褻表演的男子被逮捕後,瀨川從此得到了啟發。以前認為那四個女子是尾形巳之吉經營的電影院、彈子遊戲廳的女店員,但總覺得不太對路。把竹內誘進酒吧,又帶到小洲旅館的人一定是個相當老練的女子。

  假設她們是在酒吧或脫衣舞廳暴露裸體的女子,可能性就非常大了。以此為突破口展開調查,地檢廳支部火災的謎團也許就能解開。

  把這封請求調查脫衣舞女的信函放在寫給大賀冴子和母親的信旁邊,瀨川心中百味雜陳。

  當晚瀨川也把材料帶回宿舍,一直忙到快九點鐘。屋子裡空蕩蕩的。前任檢察官曾攜帶家屬同住,從配套的家具即可以看出痕跡,有的地方還留有小孩的塗鴉之作。在曾經充滿天倫之樂的家中獨居,難免令人感到冷清。

  入夜,港灣裡的輪船汽笛清晰可辨。若是海面濃霧彌漫,更是整夜笛聲不斷。瀨川今晚工作告一段落,於是想到外面散步。這次的案件需要進一步整理思緒,而白天工作太忙。他便裝出行走向海邊,這座城市沒有別處可看。

  港灣裡仍如往常泊滿了漁船,桅杆上的紅燈籠點綴在幽暗的夜空,潮汐的腥氣撲面而來。港灣周圍的商店中,除了飲食店以外幾乎都已關門,只有路燈將寂寞的光線投在石板路上。

  瀨川坐在盤起的纜繩上漫不經心地抽煙。不知從哪條漁船傳來說話聲。從海中汲水的響聲更襯托出周圍的清寂。海面有一艘漁船亮起照明燈返回港灣。今晚汽笛也不再頻繁鳴響。白天氣溫大幅上升。

  今天寄出的幾封信中,瀨川對寄給大賀冴子那封充滿了期待,希望她儘快回信。然後就是寄給松山地檢廳同事的調查函。這封信能有多大的期待值呢?如果把此事交給警方,完全不費吹灰之力。但若只靠地檢廳自己的力量,從自己的經驗來看,是完全靠不住的。

  警方熟悉當地名士,所以調查起來十分容易。而檢察事務官卻沒有這方面的關係。委託警方是調查的捷徑,但是松山地檢廳的檢察官也不願意去找警方協助。如果那位檢察官跟瀨川一樣不想借助警力,那麼給他寫信等於強人所難。因為這並非自己份內之事,只是受人之托。

  不知何處傳來流行歌聲,嗓音不錯。好像朝這邊走來,可是半路拐了彎。歌聲也變成了口哨聲。

  瀨川想起了「寶屋」酒館。他終於決定到那邊走走,因為就這樣返回機關宿舍也無事可做。如果想親自偵查那家酒館,早就應該去了。地檢支部的事務官和事務員們常去「寶屋」酒館,但瀨川還從來沒有踏進過一步。換句話說,酒館老闆娘還不認識瀨川。

  撩起寶屋酒館的門簾,只見吧台邊坐著四位顧客。

  「歡迎光臨!」老闆娘抬頭迎接,一副看到陌生顧客的表情。還好,老闆娘只是出於商業習慣掃了瀨川一眼,似乎想從顧客的穿著看出他的來歷。瀨川放下心來,要了啤酒。

  「知道了。」老闆娘端出下酒小菜,動作幹淨利落。裡面還有一個二十二三歲的女子。老闆娘圓圓的眼睛,臉形上窄下寬,開口一笑露出金牙。

  看看顧客,都像是當地人,上班族,沒有他期待看到的船員模樣的男子。有一位似乎是常客,跟老闆娘說話很隨便。瀨川喝了一口老闆娘為他倒好的啤酒。顧客們的談話沒有什麼特別的內容,都是調侃朋友的話題。

  老闆娘一邊聽著一邊點頭,不時地暗暗掃視瀨川這邊。看來她對陌生顧客還是有些在意。

  酒館很小,頂多能坐下十個人,沒有什麼獨特的亮點。如果是這樣,那天晚上平田和竹內在這裡喝酒時再加上五六個船員模樣的男子,酒館裡一定是吃客滿座。

  但這是竹內的說法。老闆娘卻對前來調查的人矢口否定。

  瀨川根據通報得知,如今所有的小城市中都有暴力團的勢力。不過,根據田村的調查,黑幫勢力尚未插手這家小酒館。但是,瀨川從昨天開始,總感到眼前有黑幫在晃悠。

  有三位顧客起身出門而去,還有一位仍在絮絮叨叨。老闆娘不理睬他了,殷勤招待陌生客人。瀨川喝完一杯,老闆娘就為他斟滿。

  「謝謝!」總得說點兒什麼,但卻找不到合適的話題。因為瀨川是漫不經心地到這兒來查探,就覺得有點兒心虛。而老闆娘也不主動開口說話,可能是心存顧慮。好像面對陌生客人不知從何說起,還在察顏觀色。這時瀨川取出香煙,老闆娘為他劃著了火柴。

  「謝謝!」

  老闆娘似乎找到了溝通的機會。「天氣已經很悶熱了。」

  「是啊!」

  「客人在哪兒住啊?」

  「嗯……」他不能說出地檢廳的地址。「就在附近。」

  「是嗎?哦,我沒見過你……」

  那位絮絮叨叨的顧客看到老闆娘不理睬他了,於是瞟了瀨川幾眼就走了。只剩瀨川一個客人,這個時機也好也不好。獨自一人太顯眼了。如果有其他客人說話還隨便一些,但此時已無可奈何。

  「老闆娘,做這種生意,有時會碰上刁蠻的客人吧?」

  瀨川等老闆娘倒好啤酒後問道。打雜的女子背朝這邊在洗餐具。

  「沒事兒!不要緊的,都是本地人嘛!互相都熟悉。」老闆娘呲著金牙討好地笑笑。

  「是嗎?不過,有時候喝了酒也會吵架的吧?」瀨川不露聲色地問道。

  「這種事情很少。」老闆娘也微笑著答道。

  「那就好啊!不過,這裡挨著碼頭,常有船員來喝酒。他們脾氣暴躁,酒喝多了偶爾也會幹仗的吧?」

  「不會。」老闆娘似乎眼睛深處閃過亮光,瞬間消失。

  「船員其實都很老實呢!而且都挺熟悉的,從來不鬧事兒。」

  「是嗎?」

  難道竹內說他跟船員模樣的人發生口角真是幻覺嗎?要不就是眼前這位老闆娘在撒謊。瀨川腦海中劃出一連串的問號。

  「你的酒館也許是這樣,但是這一帶酒館和酒吧那麼多,多少都會發生一些吵嘴打架的事情吧?」瀨川轉換了話題。

  「是啊!也不能說沒有,不過沒太聽說過。一般很快就會平息下來的。」

  「嗯。這種時候,當地有頭有臉的人來調停一下也就沒事兒了,對吧?」

  「這……怎麼說呢?」老闆娘歪著腦袋。「我這兒跟他們沒什麼關係,所以不太清楚。」

  「是嗎?」無論怎麼問,老闆娘都沒反應。但從表情上可以看出,她已經開始懷疑這位陌生顧客了。

  「這一帶恐怕還是有那種到處專橫跋扈的人吧?」

  「再開一瓶嗎?」老闆娘看著空酒瓶問道。

  這時進來了兩個人,很隨意地坐在瀨川的不遠處。他們跟瀨川一打照面,慌忙點頭致意。他們是地檢廳的年輕事務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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