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黑色皮革手冊 | 上頁 下頁 | |
二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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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子真是個厚臉皮的女人,居然買下了和「卡露內」在同一幢樓的酒吧,而且在上面二層樓的地方,這可不是一般的厚臉皮啊。她非但不講情誼、毫無顧慮,而且簡直是在挑釁,她買下的叫「泊爾塞」的店堂面積比「卡露內」還要大三坪左右。買下使用權也一定花費了不少錢了,她是連貨帶店一起買下整個店的,但現在卻在對店進行大肆改造,似乎要將原來的店改得面目全非。近來已經有很多裝修工進去了。反正是院長的錢,波子想怎麼花就怎麼花。 上次波子為辭退「卡露內」的活,還有她自己也要開店一事曾來公寓和元子打過招呼,那時她身上穿的嶄新貂皮大衣,質地非常不錯,少說也得五百萬日元。還有她手上戴的那兩克拉閃閃發光的鑽石,至少也要八百萬日元了吧。光這兩樣,院長就為她花了一千三百萬日元。此外還有套裝啦、和服啦,也不知道院長給她定制了多少套了。 雖然她長得並不見得有多美,但卻長了一副討男人喜歡的臉蛋。她那已經完全成熟的、結實而豐腴的肉體足以愉悅男人。她的臉撫摸起來一定光滑細膩,還有身上那滋潤而細緻的皮膚。有一次她穿和服時曾讓我幫忙,我的手伸進和服的對襟口,隆起的胸脯非常有彈性,那皮膚的質地簡直可以說像肥皂,既光滑又有吸力。大腿內側周邊一定更是如此了。女人一定會嫉妒她,而楢林院長毫無疑問一定沉溺其中了。 波子頭腦靈活,和客人對話時非常機敏,對帶點黃色的話題也能巧妙地應付自如,和她那天真無邪的臉蛋很不相稱。而她自己開店做了媽媽後會鍛煉得更不得了的。 「歡迎。」 隨著男性服務員的招呼聲,咖啡館門口走進來一個身材高大的女人。 元子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在她離開椅子起身前,她的視線就落在了她的身上。啊,果然是那個人,她想。就是那個去東林銀行千葉分行以蒲田英一的偽造名義來存款的女人,在銀行櫃檯聲稱自己是蒲田英一的表妹。 中岡市子踩著響步朝元子的桌邊走了過來,這聲音和她在銀行大理石地板上踩響的聲音完全一樣。今天她穿著一身樸素的西服套裝。 站起身的元子收回了視線,等著對方走到自己跟前。她將雙手交叉垂放在身前,並且彎下了腰。 「您是護士長嗎?我就是剛才給您打電話的原口元子。」 她小聲而有禮貌地說。 「我是中岡。」 對方也低聲回答。 元子感到自己似乎被一個身材高大的人從頭往下俯視著,不過這種感覺反而可以使她更容易將抱歉的話語說出口。 「我是來向護士長道歉的。不這樣的話,我心裡會覺得很過意不去。」 雖然說的是和電話裡同樣的話,但這次元子是當著面直接說出來的,同時她深深地鞠躬表示了歉意。 「總而言之,先坐下吧。」 中岡表情生硬地說道。 「好的。」元子宛如罪人似地顯出十分沮喪的樣子,她遲疑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女孩又來問需要點些什麼,兩個人都要了紅茶。沉默了片刻,元子抬起了頭。 「這次真的給護士長添了很多麻煩,太對不起了。」 她又一次低下了剛抬起來的頭。 護士長從額頭到臉頰都漲得腓紅。雖然元子只重複了一遍添了很多麻煩這句電話裡也說過的話,可護士長卻聽出波子曾呆過的這個酒吧媽媽對所有情況都了如指掌。 「不過你又不是當事人。」 中岡市子竭力冷靜地打斷了她。 「不。波子幹出這種事是在我的店裡,所以我也是有責任的。」 「……」 護士長沉默不語。 「請您原諒她吧。我聽說了那件事後也對波子非常生氣。」 「剛才在電話裡聽媽媽說已經辭退了那個女人?」 護士長仿佛又確認一次地說。 「是的,因為事情傳到了我的耳朵裡,所以我立刻解雇了她。」 元子說這句話的口氣顯得特別肯定。 紅茶端了過來,她們的對話中斷了片刻。 中岡市子從元子推過來的金屬容器中舀了一勺糖放進了紅茶裡。她那拿著勺子的手指雖然很長,但關節突出,手背上好幾條青筋突顯著。 她雙頰凹癟,骨頭卻突出著。她的鼻樑高聳,上面的肉很薄,深陷的雙目四周集中著細小皺紋。尖削削的下巴下方、咽喉一帶的皮膚已經開始鬆弛。套裝的肩部雖說平緩,但也顯露出了肩胛骨的形狀,胸部也放著襯墊,可以明顯看出她的胸部平坦如板。來銀行時所看見的宛如男人似的繃緊著的臀部也只是因為瘦的緣故。 這樣她是無法和波子決一勝負的了。 據和江的彙報,聽護士們說護士長半年前開始明顯消瘦了,但即使沒有這種精神的痛苦所引起的羸瘦,她原本也是一個乾癟無肉的女人。 元子在無意間仔細地觀察著中岡市子,但市子卻沒有發現元子就是自己曾去過的那家銀行的女職員。因為銀行女職員就是坐在銀行客服窗口裡面負責儲蓄的。 可元子還是為了防備自己被認出來故意化了濃妝,並穿上了碎花紋的和服。這樣一來和不怎麼化妝的臉,以及身穿銀行米色制服的形象迥然不同了。 「你為什麼解雇了那個女人呢?」 護士長盯著元子的臉問道,聲音中流露出凶巴巴的感覺,此時她的臉色已經由紅變青了。 中岡市子使用「女人」這個詞是有特殊含義的。當然她知道波子的名字,甚至叫山田波子她都知道。可她卻並不稱呼她的名字,卻使用了「女人」這個詞。這是只有從妻子的立場出發在提到丈夫的情婦時所使用的詞。這個詞裡露骨地迸發著一個妻子對情婦所帶有的憎恨、藐視和厭惡的感情。護士長不由自主地使用了「女人」這個詞是因為她自認為自己是院長的「妻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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