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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一


  到了待客室,果然還是上次那兩位警察。

  「不好意思,總來麻煩您。」警察從椅子上站起來,禮貌地跟戶穀打招呼。

  「沒事,請坐吧。」戶穀擺出一副意欲質問對方有何貴幹的姿勢。

  「您現在不忙吧?」那位年齡稍大的警察問道,看上去很體貼的樣子。

  忙不忙反正你們都來了,還問這麼多幹什麼呢?這麼想著,戶穀主動問:「怎麼樣,調查還順利嗎?」

  「這個啊,」警察低下了頭,「我們成立了專案小組,現在正在全力以赴調查,今天就是為這件事來的,從現場情況看來,被害者是被人用車載到那裡的,這是我們發現的一條很重要的線索。」

  警察進一步解釋:「所以,我們正在清查所有的汽車資料。而在出租車方面,我們已經得到了警視廳的協助,除了對川越縣內,還擴大對東京都內所有的出租車展開全面調查。另外,我們也考慮到兇手會使用私家車犯案,這部分也同時展開了調查。上次我們曾問了一些關於您私家車的問題,這次我們也是為了這個前來。」

  「嗯,怎麼了嗎?」戶穀有些緊張。

  「關於您的私家車,上次我們已經跟專案組彙報過了,但事關重大,所以我們想再次確認一下您的車在出事當天外出的情況。」警察問道。

  「確認?什麼意思?」戶穀問道。

  「請不要誤會,我們絕對沒有懷疑您的意思。但因為死者是你們醫院的護士長,所以原則上我們需要瞭解一下,那天晚上您在做什麼?」

  「這樣啊!」戶穀松了口氣。警察說話總是拐彎抹角,讓人猜不透他們到底想說什麼。「也就是說,你們想確認一下我當時是否有不在場證明?」

  「坦率地說是這樣,但並不是說醫生您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只是作為參考,我們想確認一下,把這件事弄清楚了,也正好說明您跟這件事確實沒關係,所以……」

  「也是,」戶穀裝出沉思的樣子,閉了閉眼睛,「那天晚上我大約五點出去的,在一位女士那裡一直待到淩晨兩點多。意識到天色不早的時候,我看了看表,嚇了一跳,就趕緊回來了。」

  「嗯……」警察拿出記事本,「不好意思,那位女士叫什麼名字?您放心,我們不會公開這些信息的。」

  「她叫藤島千瀨。」戶穀看著認真做筆記的警察,又補充了她的住處等內容。

  「不好意思,請問,醫生您和那位女士是什麼關係?」

  「那位女士經營著一家服飾用品店,在銀座有一家很大的店面,她和我一樣,正好也喜歡收集古董盤子、茶壺什麼的,所以我經常到她那裡去。她起初是我的病人……」戶谷答道。

  「我明白了,那天晚上你們一起討論到很晚?」警察問道。

  「是的,聊一些感興趣的話題,不知不覺就忘記了時間。」戶穀說道。

  「可不是嘛,我喜歡象棋,又下不好,每次還沒走幾步,就已經過了很長時間了……」警察在那邊自言自語,「也就是說,您當時不在場,這樣我們就清楚了。」警察露出了笑臉。

  直覺告訴戶穀,接下來警察很有可能去藤島千瀨那裡,於是開口道:「可能是我多管閒事了……如果待會兒你們打算去藤島那裡,恐怕要白跑一趟了。」

  「是嗎,為什麼?」

  「她現在好像出去旅行了。」戶穀說。

  「什麼時候去的?」警察有些吃驚。

  「好像是一周之前。」

  「一周之前的話,現在也該回來了,就算白跑一趟,我們也該過去問一下。每次都來打擾,真是不好意思,太謝謝了!」說著,兩個警察站起來。起身時,年輕警察不知對那個年長的警察嘀咕了些什麼。年長的警察點了兩三下頭,有些難為情地笑著對戶穀說:「醫生,對不起,他說現在胃疼得不行,能麻煩您給他開點兒藥嗎?」

  戶穀看了看那個年輕的警察:「怎麼了?」

  年輕的警察低下頭:「我胃一直不好,現在感覺胃液都翻上來了,想吐。」

  「這樣可不行啊!」戶穀心想,大概是胃酸過多,於是叫護士去藥房配了點藥拿過來。

  一會兒,護士拿過來三包藥,戶穀遞給那位年輕的警察:「你把這些藥吃了,應該馬上會好。」

  「是嗎,那太感謝您了!」那位警察謝道。

  「你先在這裡服一包再走吧!」戶穀說。

  「不了,我們還有點事,在路上再喝吧。給您添了這麼多麻煩,實在是不好意思。」警察再次道謝。

  那位年輕的警察很仔細地把藥夾在記事本裡,然後放到胸前的口袋中:「這個多少錢?」

  「這點東西,不用給錢了。」戶穀爽朗地笑起來。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那位警察又對戶穀行了個禮。

  兩位警察走後,戶穀心裡七上八下的,藤島千瀨現在不在家,但警察早晚也會見到她的,到時候她會怎麼說呢?

  以前戶穀曾經對藤島說過:「今天晚上我從傍晚開始就一直待在你這裡,如果有人問起,你也要這樣回答。」當時是考慮要製造不在場的證據,所以才那樣說,但後來也沒有再跟她提起,藤島還記不記得呢?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必須好好跟藤島講清楚,那段時間他們兩個做了什麼,也要跟她統一口徑。萬一藤島對警察說的跟戶谷對警察說的不一樣,可就麻煩了,警察會從每個小細節上追根溯源。但是,藤島千瀨已經不是以前的她了,她現在想要擺脫戶穀,即使她記得當時的話,萬一她不按照戶穀說的那樣回答,自己又該怎麼辦呢?

  戶穀開始想像那兩個警察很快就會再來時的情形,他們再來的時候也是自己生死攸關的時候。雖說如此,戶谷還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被兩個毫不相干的人逼到那種境地。

  在川越發現的死屍並不是寺島豐,人明明不是自己殺的,又怎麼會被人看出破綻呢?戶穀心裡亂極了。可惡的寺島豐,世上怎麼會有這麼惡劣的女人呢!

  戶穀現在被兩件事困擾著,一件是橫武丈夫的死,另一件就是川越的殺人事件,兩件都不是自己親手做的,現在自己卻被它們死死糾纏著,這實在太莫名其妙了!

  這時,護士拿著一封信走進來,是一封掛號的存證信函(存證信函:通過郵局來證明發信日及內容的一種證明函件,具有告知義務)。戶穀很少收到這樣的東西,他翻到信封背面一看,上面印著「天地商事株式會社」,也就是通過下見沢借到兩千七百八十萬日元的那家借貸公司,戶穀腦子裡閃過一種不好的預感,他急忙打開信,只見上面寫著:

  催告書

  根據弊社與閣下之間由東京法務局所屬公證處制定的昭和三十X年X月X日債務償還合同公證書關於債務償還日期之有關規定,閣下的債務償還日期為昭和三十X年X月X日。

  弊社多次發出通知,但都沒有收到閣下的回復,對此我們深表遺憾。在本催告書到達之後兩日之內,請速到弊社來辦理相關手續。

  如若不能按時償還,我們將採取必要的法律措施。

  特此告知!

  東京都港區二本夏XX號

  催告人天地商事林式會社

  法人櫻井太郎

  被催告人戶谷信一先生

  昭和三十X年X月X日

  讀完信,戶谷眼前一黑。

  雖然戶谷有點在意利息支付時間,但他做夢也沒想到會收到這種催告書。所有的事情都是通過下見沢辦理的,一直也都很順,沒有什麼意外,會不會是什麼差錯呢?催告書上竟然還寫著「多次發出通知」這樣的字眼,戶谷還從來沒有被別人這樣催促過。這件事原本就不是自己直接去辦的,下見沢是中間人,這封催告書也可能是催下見沢的,但如果這樣,下見沢肯定會提前跟他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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