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壞人們 | 上頁 下頁 | |
六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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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我就是希望這樣一起吃個飯,上次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好,這件事我剛剛已經向你致歉了。那,我可以對結婚的事情抱有希望嗎?」 「您從下見沢先生那裡沒有聽到什麼嗎?」槙村反問道。 「是聽到過一些。」戶穀有些底氣不足,「但是,我更想聽你親口告訴我,他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完全沒有氣氛。」 「不行,」槙村很堅決,「這種事情還是遵循傳統的好。要是一時衝動地追求浪漫的氣氛,以後說不定會後悔的。」 「你說得對。」戶穀笑道,心裡輕鬆了很多,「那我就直說了!」他放下叉子,「最近,我決定正式跟妻子離婚了。這件事我已經全權委託下見沢去辦理,具體的時間你問他就會知道。另外,我跟你求婚的最大誠意,當然是我的愛情,不過除此之外,我也想給你看看類似財產清單這些具體的東西。」 槙村隆子沉默地點點頭,慢慢動著刀叉。 「我想請下見沢把財產清單轉交你過目,這樣顯得更公正,也能表明我對你的信賴。」 「其實不必這樣做。」槙村小聲道。 「不,這點請你一定要答應我,要不然我會感到很不安的。」 「如果您這麼堅持,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她依然微笑著。 「這樣的話,隆子——」戶穀親昵地喚著槙村的名字,「我們的婚期,儘量定得早些吧。不趕快娶到你,我怕會出麻煩。」 「什麼麻煩?」槙村有些吃驚地睜大了眼。 「嗯,你那麼美麗,要是婚禮遲遲不舉行,我怕你被別人搶走。」 「這一點,戶谷先生您也是一樣的啊。」她回應著,「之前發生的那件事情,雖然您解釋是發生事故才無法趕到,但是我總是情不自禁地覺得您是去見了其他喜歡的女人。」 戶穀急忙搖頭,「怎麼可能?我對你可是癡心一片。那次確實是我的疏忽,你也是個經營者,所以應該很容易理解我的心情,作為一個醫院的經營者,總會遇到些意想不到的麻煩事。」 「嗯,這個我明白。不過我也是個女人,遇到這種事情難免會胡思亂想。」 「啊,所以你才會那麼生氣嗎?」 「我也不知道呀。」 戶穀看著槙村臉上的淺笑,整顆心都被她融化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就連聞到她甜甜的氣息都讓他心曠神怡。 出了料理店,戶穀主動和槙村道了別。好不容易才讓她消了氣,換成平時,戶穀接下來肯定會邀請她再去喝一杯,不過今天還是算了。如果這時去做什麼強硬的事情,會招致失敗不說,也會讓好不容易才修復的關係出現裂痕。 槙村隆子情緒很好,戶穀目送她坐車離開時,還揮手向他告別。 戶穀一上自己的車,心情立刻陰沉起來。仔細一想,他接下來沒有邀請槙村隆子去別的地方,還是因為自己心情不佳的緣故吧,和槙村在一起時,他有如沐浴在春日田野間陽光下般的愜意和輕鬆,但獨自一人時,心情立刻像下霜一樣冰冷沉重。 為什麼?原因只有一個。 他還不能確定寺島豐的屍體是不是真的埋在那個地方。雖然昨晚他看到那裡有掘土的痕跡,像是埋著屍體,但他並沒有親眼看到所埋的屍體,只是在落跑後,一廂情願地認為那裡埋的就是寺島豐的屍體, 戶谷中途停下車,在一家五金店裡買了一把鐵鍬,現在剛剛八點半,天空中沒有星星,說起來,最近入夜後的氣溫還真是變得涼爽了不少,只有今夜感覺格外悶熱。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戶穀深知那裡並沒有伏兵,連人影都看不到。今天的路線跟上次一樣,甲州街道在農田中分出一條岔路,小路上有很多碎石,道路兩邊雜草叢生,很少會有車開到這裡。 戶穀打開前車燈,心中絲毫沒有那天的恐懼,只有將真相追查到底的好奇心。車還是停在那個位置,戶穀熄了車燈,樹林裡仍舊黑漆漆的,仿佛是之前的延續。戶谷從車裡拿出了剛買的鐵鍬,他依然警覺地觀察了一圈周圍的動靜,進入樹林時,一滴雨落在了他的臉上。 戶穀注意著腳下,儘量避免像上次那樣被樹根絆倒,或被灌木鉤到衣服。下了斜坡,他徑直來到了那個可疑的地方。他提醒自己要更加小心,直到這裡才打開手電筒,慢慢走過去。雨滴答滴答落在葉子上,那個沒長草,紅土裸露在外的小土丘出現在他眼前,戶穀把開著的手電筒放在腳前的地上,他拿起鐵鍬,開始挖起土來。 戶穀的呼吸愈發急促。要是這時被人看到,不管是誰都會覺得他這個舉動非常陰森殘酷吧。但戶穀此時已經忘記了恐懼,他一門心思地揮動著鐵鍬。果然不出所料,這裡的土質非常柔軟,肯定是最近才挖過的,手電的筆直光束照亮著鐵鍬的前端,鬆軟的土塊和細沙被鐵鍬不斷鏟開。 戶穀感覺呼吸困難起來,他並不害怕,只是擔心他希望看到的東西不在這裡。已經挖了一個很深的坑,戶穀越來越謹慎。他的四周被黑暗包裹著,樹林仿佛連成一堵黑色的牆壁,只有地上手電筒發出的光亮,能夠照亮挖掘出的紅土。 終於,鐵鍬前端第一次傳來抵抗感,戶穀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心急火燎地輕輕扒開了面上的土。 出現了!紅土裡出現了白色的東西。雖然被土弄髒了不少,但可以肯定是人的腳,那白色的東西正是套在腳上的襪子!戶穀看到了連接襪子的那部分屍體,棒狀的茶褐色的肉塊突出在襪子外面,部分如脂肪般發白,像快要流出水一樣。在那堆快要腐爛的肉中間,還有像牙齒般森白的骨頭,很明顯,那是脛骨的一部分。 眼見此情此景,戶穀的情緒已將近崩潰。把土重新護進坑裡時,他仿佛是在夢遊,屍體的惡臭讓他一陣陣幹嘔,戶穀拿著鐵鍬,飛快地在灌木叢中往回走,完全記不得是怎麼回到車上的,也想不起是怎麼打開車燈駛入甲州街道上的。 雨滴落在汽車的擋風玻璃上,戶谷坐進車裡時,才發覺自己已經全身濕透了。 「在!屍體真的在!」戶穀的腦海裡不斷盤旋著這一意識。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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