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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怎麼了?」戶谷料想橫武辰子應該已經從火葬場回來了。剛才他還想像著橫武的丈夫被熊熊烈火吞噬的樣子。現在能發生什麼?戶谷暗想,莫非丈夫死後,她因為興奮過度有些神經質了?

  「我丈夫的遺體沒有火化,親戚們阻止了。」

  「什麼?你說什麼?」聽到橫武這樣說,戶穀的心臟仿佛停止了跳動。「怎、怎麼回事?」

  「詳細的情況電話裡說不清楚,現在家裡已經亂套了。」

  戶穀的心臟突然劇烈跳動起來。

  「醫生,情況緊急,您能現在就過來嗎?我想和您當面細說,我一個人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橫武辰子的話音帶著哭腔。

  「好吧,我現在就出發,去哪兒?」現在不能置之不理,都是自己給她的「毒藥」惹的禍。

  「我在XX街的電車站等您。您大概多長時間能到?」

  「三十分鐘。」

  「我等您。」

  掛了電話,戶穀倒吸一口冷氣,究竟是誰反對火化?她雖然說了是親戚,但並未說明理由。戶谷讓橫武給丈夫吃下的不過是感冒藥,怎麼會有問題?但是,如果戶谷給橫武藥這件事洩露出去,不管是不是給的毒藥他都會被牽扯進去。難道是橫武不小心,喂藥時被人發現了?

  阻止火化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懷疑死因,警方就會介入進行屍體解剖,戶穀雖然堅信自己給橫武的感冒藥絕無問題,卻總覺得自己早晚會被捲入一場很大的風波。真是一場無妄之災!事已至此,還是早點見到橫武,打聽清楚為妙,戶穀看了下表,已經十點半了。

  出了房門,戶穀走向車庫,他發動引擎,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後視鏡,只見寺島豐如同嗅覺靈敏的動物,正用警覺的目光看著他離去。

  將近十一點的電車站人跡稀少,戶谷剛把車停下,灰暗的屋簷下就躥出一個人影。

  「醫生。」橫武的呼吸很急促。

  戶穀四下看看,沒有人經過,只有亮著前燈的出租車偶爾駛過。

  「先上車。」他催促著橫武,要是過往的出租車上坐著認識戶穀的人,那就糟了。

  「您知道有什麼方便說話的地方嗎?我沒有那麼多時間。」街道兩旁的店幾乎都關門了,只有中華麵館和壽司店的燈還亮著。

  「就在車裡說吧,這裡很安全。」

  橫武坐在副駕駛座位上,她穿著黑色的喪服,頭髮亂糟糟的,身體不住地打著顫,雙眼茫然地盯著路上來來往往的車。戶谷覺得這個女人穿著喪服的樣子還真是別有風情。

  「究竟怎麼了?」戶穀一邊轉動著方向盤,一邊問道。由於沒有什麼要去的地方,戶穀在路上漫無目的地開著車。

  「大家燒完香,遺體告別儀式結束後,小叔子忽然把我叫到了別的房間。」橫武繼續說,「我的小叔子在橫濱做生意,平日裡就看不慣我獨掌這家店。他總覺得我會除掉丈夫,獨霸商店,所以和我關係並不好。他惡狠狠地瞪著我,說無法接受哥哥的死因,揚言要找警察進行調查,把我嚇壞了,他怕我在丈夫死後把家產據為己有,所以才這樣恐嚇我,他的性格和我丈夫完全不一樣,非常狡猾。他對死因的質疑,讓我大吃一驚,心裡忐忑不安。我說醫生已經寫了死亡證明書,請他在葬禮上不要做這樣對遺體不敬的事,但他完全聽不進去,而且,丈夫那邊的親戚都站在他那邊,我已經被孤立了。難道我的小叔子已經發現我給丈夫吃『東西』的事了嗎?」

  戶谷邊開車邊道:「他分明是在挑釁,怎麼可能掌握什麼證據?」感冒藥怎會要了人的命?太可笑了。橫武的小叔子怕是發現他們夫妻感情不好,才提出這一無理要求。說起來,這個男人對橫武的言行倒是觀察得很仔細。「後來呢?」戶穀催促道。

  「我據理力爭啦!但是,親戚們無論如何也不聽我勸,最後,小叔子還是叫來警察,請求解剖丈夫的遺體。」

  「他怎麼跟警察說的?」

  「他說懷疑哥哥是被毒死的,並解釋說,雖然哥哥死于肺結核,但不該這麼早死,而且他衰弱的速度有些異常。他知道,最近我給丈夫吃了不少治療肺結核的新藥,還接受了藥物注射。所以,他懷疑我暗中下了毒。」雖然小叔子跟警察說的只是懷疑,但橫武顯得十分心虛。

  「警方受理了嗎?」

  「嗯。葬禮結束後,警方就把丈夫的遺體運到醫院的解剖室了。現在應該已經開始解剖了。」橫武全身虛脫般靠在戶穀身上。

  「有人隨同前往嗎?」

  「我小叔子和另一個親戚去了。雖然我不答應,他們還是強行運走了丈夫的遺體,醫生,要是真的檢查出毒藥怎麼辦?」聽起來,橫武的話音帶著恐懼。

  「你放心吧,絕對不可能。」其實,戶谷現在完全可以坦承那不過是感冒藥,但他覺得還沒到時候,得讓她有更多的負罪感才行。她越害怕,顫抖得越厲害,戶谷的愉悅感才越強烈。

  「真的沒關係嗎?」橫武向戶谷祈求安心感。

  「沒關係。只要按照我所說,一點點給他吃下去,絕對不可能檢查出來。藥物引起的內臟變化容易體現在肝臟上,但是,只要按照我的方法,即使解剖後進行精密檢查,也不可能有任何發現,比起這些,你的態度最重要,你越害怕,越容易引起懷疑,他是在先動搖你的心理,而後試探你的反應。振作一點,你要有信心,這樣才能對抗他的陰謀。」戶穀鼓勵著她。

  橫武必須振作起來,要是她精神崩潰了,恐怕會說出對他不利的事情。就算是為了自己,戶谷也要誠心鼓勵橫武。

  那天晚上,戶穀被下見沢作雄叫了出去。兩人去了一家很小的酒館。不知為什麼,下見沢雖然不是窮人,卻從不選擇去那些高級酒吧。

  戶穀為了聽下見沢轉達槙村隆子的回復,急急忙忙趕了過去。當戶穀趕到的時候,下見沢正穿戴邋塌地自斟自飲。

  「呀,你來得可真快!」他用銳利的目光盯著旁邊的戶穀。

  「前天辛苦你了!」戶穀對他去槙村隆子家的事表示惑謝。

  「我要說的就是那件事,今天她到我家裡去了。」

  「這也太快了,她真的去你家了?」戶穀吃了一驚。

  「喂喂,就算我家裡很髒,她也沒有派別人來答覆,她可是很懂禮儀的。」

  「對不起了。」戶穀老老實實地道歉,隨即又迫不及待地追問道,「她怎麼說的?」

  事實上,戶谷越來越沉迷於槙村隆子身上散發的魅力,這恰恰是藤島千瀨和橫武辰子缺乏的。當初向槙村求婚不過是權宜之計,現在他卻感覺自己已真心實意愛上了她。

  「你真是個傻瓜!」下見沢說,「這種事情,哪有人會馬上答覆的?」

  既然沒有給出答覆,槙村隆子又為何專程拜訪下見沢?戶穀心想。

  「這些話我只和你一個人說啊。」下見沢一邊喝酒,一邊開口道,「說實話,她配你真是可惜,她又漂亮又有錢,而且非常能幹,簡直無可挑剔。她來到我那間破屋子,真有蓬蓽生輝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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