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宦海沉冤 | 上頁 下頁 | |
三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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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田事務官沒有坐下來,就站在岡村局長跟前,敘述被警視廳偵二課的刑警質問的情形。 刑警特別重視西律師的存在。刑警曾經質問:山田去作並溫泉的梅屋旅社領取倉橋副科長的遺體時,西律師採取什麼態度?還有,西律師有沒有說過什麼特別的事情?山田繼續道,刑警還問這問那,比如說,有沒有看過倉橋副科長的遺體?如果看過,副科長是身體的那個部位受傷?還有,副科長級的人在地方突然死亡時,以往有沒有特地由省署派出運屍車去領取遺體的例子?如果這次的情形特殊,那麼,是那個上司發出派車命令的? 「嗯、嗯。」 岡村局長起初乖乖的聽著,不久就彎下腰從桌子的一旁取出威士忌,在山田面前注入玻璃杯開始咕嘟咕嘟的喝起來。 「那麼,你是怎樣回答的呢?」局長彷佛聽取部屬的工作進程報告一般的問。 「是的,我回答了刑警的問話。」山田事務官佇立著,手掌重迭在前頭輕彎著背說道:「西先生沒有說過什麼特別的話。我一到旅社,西先生就說,遠道趕來,辛苦了。此外也沒有受到什麼特別的指示。我就是這樣回答刑警的。」 「嗯。」 「就有沒有看到倉僑副科長的遺體這一點,我跟警視廳的人說,我在安放遺體棺木的房間燒過香,在那裡,西先生以及旅社的人也在場,對待死者非常鄭重……」 是一片謊話。那時棺木孤零零的被擺放在冷清清的一間房,連蠟燭也沒有點上火。 「就是這樣。西先生跟我說,倉橋君猝遭慘變,太可憐了;請看一看死者的臉吧;就打開棺蓋讓我拜死者。所以,我悄悄的窺視了一下,倉橋君簡直是睡覺一般面容安詳。頭部綁著繃帶,可以看出曾經受到十分周到的治療的痕跡。此外,沒發現到其它受傷的地方。我是這樣回答警視廳的人。」 這話也是編造的。實際上倉橋一臉繃帶只是微露出眼鼻而已;頭部、顎部、頸部全都綁著厚厚一層繃帶,烏黑的血跡也滲出繃帶上。而且,西只稍微挪開一下棺蓋,山田沒瞧清楚就又關上了。 「嗯,敢情是。」局長再注滿威士忌灌入嘴裡。 「就是這樣子,我跟警視廳的人說,就領取遺體一事沒有什麼特殊情況,西先生的照料可真是無微不至。還有,就省署派出運屍車這事,我是這樣回答的:那雖然沒有先例,可是這次是岡村局長悼念部下之余,特發出派車的指示的……」 「辛苦了。」局長很難得的展露微笑慰問山田:「我不再三叮嚀了,這事可不要跟任何人說。」 這樣叮嚀之後,就囑咐山田退去。山田一鞠躬離開局長室。局長室的秘書小姐送他至門外。一介事務官獲女秘書送至門外的殊榮,除非這樣上局長室否則是絕對不可能有的。 山田事務官一回到辦公桌來,科長馬上請他過去。 「局長那邊還好吧?」被拒絕在場的科長憂心忡忡的問。 「心情還不錯。」 山田仍然一無表情。科長想問一些事情,可是望了山田的面孔,不敢啟口,只說句:「辛苦了。」 稍後,科長急急忙忙上局長室去。 山田被局長叫去,這是辦公廳的人都知道的。還有,他為領取問題人物倉橋副科長的遺體而去過東北的溫泉鄉,那也是同事們全都知道的。局長請他去,不外乎是為著那檔子事,這也是大家可以想見的。 儘管如此,還是有人旁敲側擊地探問局長請他去為的是什麼事。 「不,不是那檔子事。」山田把一支煙用剪刀剪成兩截,邊裝入煙斗回答說:「局長只不過是說,想在庭院裡栽植茶花,要我代為介紹信譽好的園藝店。」 山田把剩下來的半截香煙,小心翼翼地放進煙盒裡,腦際裡浮現出岡村局長,他想:「那個年輕傢伙,為著那檔子事怕十分著慌了。倉橋的死亡讓他松了一口氣,可是接著警方懷疑死因著手調查,他內心一定疑懼交加了。不過,警視廳的動向看來還是虎頭鼠尾。西雖然涉嫌,可是那個狡猾的律師不可能被抓到尾巴的。那年輕傢伙呀,這麼一來,前途樂觀,想必放下一百個心了。」 倉橋副科長的死亡有許許多多的不可思議的事。只要其中的一事洩露外部,整個案情就會急轉直下。 從局長室回來的科長把山田叫去,不叫去科長坐次而特地叫去不惹人眼的接待室。 「山田君,」科長用柔和的語調跟他商量起事情來:「關於倉橋君的遺族的事情,家庭猝遭變故,恐怕就在憂慮中過日子。所以我們想伸出援手;當前,想替倉橋太太找個有收入的工作……」 *** 那天的下午約莫三點鐘,山田事務官乘公家的車子去目黑的公務員住宅區。科長說,這也是局長的好意兒交給他五千圓現款。他用這錢在途中買了水果籃。 公務員住宅區是不同省署的官吏居住一起的小區。山田事務官特地把農林省的車子停在離小區相當遠的地方,下了車。在這樣的住宅區,只要有省署的車子停靠,就會惹起近鄰的主婦們的注意。山田是過來人,這點考慮是不會沒有的。 比如一到季節,核奪利權的主管省署的官吏住處,就常見百貨公司的運貨車停靠。每一次目睹這運貨車,其它省署的官吏住宅的主婦們,就得備嘗羡慕、反感和嫉妒的滋味。在這個小區,雞毛蒜皮的小事情不一會兒就會成為話題,山田所以不願意把省署的車子停靠附近,就是為避免刺激近鄰的關係。 倉橋副科長家的玄關,跟先前貼出守制的字條時那樣,寂然關著。紙片散在附近一地。 「太太在家嗎?」 因為按鈴也沒有人應門,山田不得已出聲叫門。 儘管叫了門,裡頭有回音還是待了一段時間之後。玄關開出細縫露出臉來的是倉橋君的未亡人。未亡人當然認得守靈和葬禮時負責照亮的忙人山田。她,眼神急忙閃爍出光彩拉開了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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