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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那端傳來預感中的人的聲音。 　　「哦，前天，謝謝您。」 　　加鬚子勉強擠出一句話。 　　「嗨，夫人。我現在在松本附近的淺間溫泉，我這裡有個人，無論如何想介紹和您認識。怎麼樣？今天晚上過來一塊兒吃飯吧。」 　　他接著說出旅館名稱，是淺間溫泉最高級的旅館。 　　「謝謝您。我今天有點事……」 　　「請不要拒絕……不瞞您說，這個人是附近一家大光學公司的總經理。我想您是本地人，應該猜到他是誰了。因為在上諏訪見面不方便，特地選在這裡。」 　　「……」 　　「夫人，我想這對您的公司絕對有利。我保證。」 　　山中重夫在電話那端誘邀。 　　掛斷電話，加鬚子陷入沉思。 　　當地的大光學公司只有「先鋒光學」與「高原光學」兩家。加鬚子之所以有點心動，乃是由於方才與倉橋談論過招大公司建立合作關係的緣故。 　　於是，她答應邀請。一則是因為經不起山中鍥而不捨的力邀，二則是心中驟然萌生一線希望。如果因此結識大公司的首腦人物，對中部光學並無害處。不過這件事由山中說出，必須有所提防才好。按理，他只付給自己真正的支票，卻欺騙其它所有債權人，針對此點，加鬚子理應掛他的電話。 　　因為，加鬚子一直不認為凱艾光學的森崎社長會做出這種違背良心的詐欺行為，她相信，八成是山中出的餿主意，他慫恿森崎欺騙大家。經歷數年來住交易，加鬚子不願意承認森崎是那麼壞的人。 　　加鬚子叫來倉橋，告訴他電話內容。不過她並未提及山中重夫的名字，而是以在東京認識的某位相機批發商代替。因為先前她已告訴倉橋關於凱艾光學結清債權的經過，因此如果倉橋知道她要去會見山中，一定會阻止她赴會。不，他會責斥她。 　　不過加鬚子有她自己的想法。一旦與這家大公司訂立契約，往後大可不理會山中這個中間掮客。 　　「是嗎？那您一定得去。」 　　倉橋不知情的鼓勵，語氣開朗。 　　「真是老天有眼，沒想到凱艾光學才倒閉，我們便有了大好機會重新出發。」 　　「還沒去，怎麼知道結果呢。」 　　「這樣說是不錯……但是，我可以感覺到，這是個好兆頭。社長，萬一對方有這種意思，一開頭最要緊，您必須堅持一個條件。您也明白，咱們公司的機器都老舊了，如果換新，需要一筆資金。您就以購買新機器的貸款為條件，和他們交涉。」 　　「倉橋先生，您太性急了。」 　　加鬚子笑笑。 　　「只是去談談而已，八字還沒一撇呢。即使席上人家提出這種合作建議，定案前還得幾番推敲詳談呢。我想，進一步商榷時再提出您的看法。」 　　加鬚子返回正屋，一封來自東京的限時信躺在桌上。是小姑多摩子寄來的。 　　「嫂嫂，對不起，請您寄三十萬圓來，好嗎？現在我住的地方有許多意外開銷。常常讓朋友請也不好意思，有時也得回請人家，所以需要一筆零用錢，以備不時之需。您知道，畫季就要到了。這次我不打算回岡穀，要參加團隊旅行，環繞九州島一圈。拜託拜託，如果沒問題，請把匯票寄到我住的公寓。我在九州島會寄一些當地珍奇的土產給您。多摩子。」 　　加鬚子蹙緊眉頭，但是又不能不寄給她。多摩子是亡夫唯一的妹妹，也是唯一的親人，但是多摩子從來不關心家裡的實際情況，老是以為公司很賺錢。 　　多摩子個性明朗，不過是個很情緒化的女孩子。因為亡夫生前百般寵愛，使她養成嬌縱任性的個性。 　　過去，加鬚子不知道已經寄了多少次匯票了。原以為大學畢業她會回到岡穀，沒想到她卻跑到東京去學畫，一個人住在公寓裡。依照加鬚子推測，她租賃的公寓一定十分豪華，否則以她匯去的錢的半數，已經足夠一個人生活了。多摩子每次討錢，一開口便是二十萬、三十萬圓，她似乎不曾想過這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多摩子以為市面上的相機售價那麼高，而相對的，高額利潤一定會返回研磨鏡頭的衛星工廠。 　　現在郵局已經關門了，加鬚子準備明天一早再去匯錢。她對著鏡子匆匆化好妝，隨又披上剛才脫下的外套。 　　「現在就要去啦？」 　　隔扇被拉開，倉橋突然走進來。加鬚子慌忙壓住未系腰帶的和服的胸前。 　　平常如果有公事，倉橋大多未經女傭通報就逕自進來。因為業務繁瑣，倘若凡事都得經過女傭就太麻煩了。 　　目睹加鬚子的模樣，倉橋略顯窘促。不過，他很快地把事情報告完畢。 　　「那麼，我把傳票放在這裡。」 　　倉橋好似在尋覓適當的地方。最後，他把傳票放在鏡臺旁，急忙退出房間。垂著視線，臉漲成豬肝紅的倉橋，在加鬚子腦海裡留下不愉快的印象。 　　亡夫在世時，倉橋便受信任。他是個誠實的男人，至今仍然單身。丈夫曾經好幾次幫他介紹女朋友，不是說還早不急，就是看不上眼。最後，喜歡多管閒事的丈夫也投降，算是服了他。 　　——他跟一般人不太一樣呢？會不會是心中有了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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