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湖底的光芒 | 上頁 下頁


  「嗯,貴公司是三千九百二十萬圓……給您添煩惱,真是抱歉。扣除神田擱置部分的二分之一,餘下的二分之一的三分之一,再省去零頭,一共是六百五十萬圓。這樣,好嗎?」

  「可以的。」

  加鬚子微微頷首。

  「過去,經常讓貴公司接受很緊迫的工作,煩添您的困擾。而貴公司每次交貨都不曾延誤,十分誠懇地與我們合作。現在,演變成這個樣子,實在是萬分抱歉。」

  「那裡。」

  加鬚子不得不敷衍。

  不過,森崎這些話似乎不曾對前來與會的債權人說過,加鬚子是第一個。對剛才幾十個收取支票的債權人,森崎表現出施惠者傲慢的態度。

  山中支著肘,近距離凝視與森崎對話的加鬚子側臉輪廓。

  「山中先生,請照您的方法開支票吧。」

  森崎轉向山中說。

  「嗯,我知道。」

  山中從特大號西裝的內口袋拿出支票簿。她迅速瞟了眼,上面寫著市內某大銀行的抬頭。

  方才其它債權人所拿的是地方銀行東京分行的支票,一旁堆放著的三本空支票簿可以證明。除了存根厚厚一迭外,三本支票悉數開光。

  山中翻開這本市內銀行的支票簿。裡面只撕去兩三張。「您的部分將用另外的支票」,就是指它了。

  山中拿起粗字鋼筆,十分流利地填上「六百五十萬圓」票額。他簽好名之後,旋即從口袋裡取出一個鱷魚皮做的印囊,在票面上蓋妥水晶大印鑒。這枚印鑒在其它支票上沒蓋過。

  山中熟稔地撕下支票。

  「請您看看對不對。」

  他將支票遞給加鬚子。那是一雙粗糙的手。

  「對的。」

  看看票額,加鬚子表示沒問題。同時間,森崎已呈上結清債權的切結書。她用細字鋼筆仔細逐一填妥。

  山中始終探著頭觀看這一切。

  「哇,你的字好漂亮。」

  他讚歎不已,同時也盯著她纖細的手指不放。

  「是啊,平時我就很欣賞遠澤女士的字了。」

  森崎不落後地加入讚歎之列。他瞇著眼直往面前加鬚子的臉逡巡。

  「雖然遠澤女士與敝公司只有枯燥無味的生意往來,但是,您的字體娟秀,每次我都不忍釋手地欣賞呢。」

  「是嗎?我真想收到一封遠澤女士的情書呵。」

  山中終於笑了。

  旋即他又表示歉意。

  「哦,太失禮了。」

  「開給您的支票與眾不同。這點,希望您不要對別人透露,好嗎?」

  他注視著加鬚子,彷佛察覺了什麼似的,又說:

  「哦,對了。這裡談話不太方便。請到其它房間,好嗎?」

  他故作環視周遭的模樣。

  事實上,會場還三三兩兩地有幾個人,他們是留下來收拾殘局的凱艾光學可憐的職員。

  「請到董監事室,好吧。」

  森崎社長畢恭畢敬地前導帶路。

  雖然是家宣佈倒閉的公司,董監事室裡仍舊保留了豪華的擺設。六七張沙發椅圍著一張方桌子。

  在寬大的辦公桌前,一位身材瘦削的男子懶散地在閱讀報紙。看見突然進來的三人,他放下原本翹著的二郎腿。他年約三十二三歲,鼻上架副眼鏡。肩削體細,雙頰深陷,予人精悍的感覺。眼睛大且銳利,下頷削尖。

  看見最前面的森崎信雄,他即將露出淺笑,但是再瞥見山中身後的加鬚子時,他的唇自動翕上。

  森崎信雄也不打算介紹他。三個人在沙發上落坐後,那個男人彷佛無所事事般,用散步的方式走了出去。之前,他的眼睛在加鬚子臉上停留了幾秒鐘,而加鬚子似乎未有察覺。

  「讓您擔這麼久的心。」

  坐妥,山中立刻開腔。

  「如果被別人聽見了,可能不太好,所以才送便條給您。當然,您沒有告訴其它債權人吧。」

  當加鬚子表示沒有時,連森崎都按捺不住表示滿意。

  「請問,遠澤女士幾時要回諏訪?」

  山中馬不停蹄追問。

  「我明天還留在此地,打算星期一中午再回去。」

  加鬚子照自己的預定時間回答。有一班十一點三十分由新宿開出的快車,十四點五十分便可抵達岡豆。每次上東京,她都搭乘這班車。

  「原來是這樣。對了,請您在星期一早上立即到那家指定銀行去兌領現款好嗎。」

  山中迫不及待代社長表示意見。

  「好的。我的車子是星期日中午,中午之前我會去領取。」

  「那就沒問題了。不過,我們是希望您在銀行剛開門時便去領。」

  「哦?!」

  「如果延誤了,怕有麻煩。」

  加鬚子不明究理。

  「哦,現在無法詳加解釋。總之,我的意思是,請您盡可能在銀行一開門就進去領……明天是星期天。」

  明天是星期天乃眾所皆知,為何他要特別聲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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