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復仇女 | 上頁 下頁 | |
四十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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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誰的眼裡看去,都像是在招待她最喜歡的男客,那男人在那個酒吧女的獻媚撒嬌下,似乎變得心蕩神馳。這位客人每天晚上都來,而且回去時,總是跟桐子一塊兒走,店裡的人都認為這兩個人正相好著呢。大塚欽三在酒吧櫃檯上坐了將近一個來小時,桐子不時嬌聲嬌氣地去搭訕幾句。但今天晚上,大塚不大開口,原來這客人的話就不多,今晚更顯得沉默寡言。他的眼珠象凝固似的一動不動,酒吧暗淡的燈光中,他的雙眸閃爍著執拗的目光。到了關店的時候,他和桐子又並肩走上了那條小路。 雨下得豆大了。律師沒有帶傘。桐子豎起領子,披了塊頭巾,她對淋在雨中的律師並不表示什麼同情,跟剛才律師進店來,為他殷勤烘烤大衣,拭頭髮,簡直判若兩人。他們還是走在那條多次走過的路上。在街燈的光暈處,映出了密密的雨絲。路的一邊那堵長長的宮牆上,探出了樹枝,另一邊是住家,時間已晚,又是雨夜,家家戶戶都閉上大門。路上不見行人和來往的車輛,耳邊只有嘩嘩的雨聲,還有雨點打在白鐵房頂上發出急促的咚咚聲。 大塚走著走著,突然往泥濘地上蹲了下去,他在桐子面前雙膝跪下,兩手支地。 「我什麼也不想說了,你的心情我理解。眼下,請你救救我大塚,把一切都照實說出來吧。請你聽聽我的懇求吧。求求你!」——雨聲中聽得見大塚的嗚咽聲,桐子冷冷地看著跪在她腳邊的律師——「桐子小姐,求你了。我這麼做也許打動不了你的心,但事到如今,我也只有這麼來求你。讓我以後幹什麼都成,請你對檢察官照實說出真情吧,請把那只刻有葡萄和松鼠圖案的打火機拿出來吧……」 桐子默默地站在雨中,她凝視著那個男人的模樣。律師沒等把話說完,就象匍伏著的一隻動物搗蒜似地叩頭。 「先生,」桐子終於開了腔,「我知道了。」——律師聽見這句話抬起了頭——「請您不要這樣。」 「你答應了?」大塚在暗中聽出了桐子的含意,頓時,眼前露出一絲曙光,「你說你知道了……是不是答應在檢察官面前作證……說出真相來?」 「我會說的。打火機也還您。」 「是真、真的?」大塚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可他還有點半信半疑地瞠視著桐子,好象要把她吞了似的。 「不瞎說。」 「是嗎?」律師喘著大氣。 「請先站起來吧,這模樣怎麼說話啊。」 「不過,你是不是真的原諒我了?要是你的氣還沒消,我就不起來。」 「您別說了,快站起來吧。」 律師的目光中露出了希望,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那,什麼時候能把那只打火機給我?」律師沾滿泥水的手緊握成拳,急切地盯問。 「明天晚上。」桐子答道,咽了口唾液,「明天晚上請到我住的公寓來,我就把那只打火機交給您。」 「太謝謝了。」律師用滿是泥水的雙手合十表示謝意,「明天晚上,太好了。無論去哪兒都行,我想你會把那只打火機給我,在檢察官面前也能證明徑子的無罪吧?」 「我答應您。我會作證的,打火機也會拿出來的。」 「謝謝、謝謝。」增添了不少白髮的大塚淚流滿面,「你的家在哪兒?」 ——此刻,桐子才說出自己的住址。 「我的店十一點半關門。明天不必來店裡,請徑直去我家。嗯,稍過十二點就行,在這之前我一定趕回去等您。」 渾身是泥的大塚在雨中欣喜若狂。他竟沒細想,深夜十二點去一個單身女子的家裡會帶來什麼後果。 到第二天晚上,大塚按桐子說的地址去了她家,這是第一回去那兒,而且又是深夜。那是近郊一條偏僻的街,房子在小巷深處。走近公寓大門以為上了鎖,一推門「呀」地一聲開了,看來這門整晚不上鎖。大塚在右首找到上樓的樓梯,那是桐子事前告訴他的。在大門邊胡亂放著一些木屐,大塚遲疑著該不該脫下鞋,最後還是決定就這麼穿著鞋上了樓。樓梯很陡斜,上了樓就有條走廊,有盞昏暗的電燈。走廊兩邊象醫院病房那樣有一扇扇門,桐子說她豹房間就在走廊右邊最後一間。大塚簡直象做賊似的躡手躡足地一步步走去,總覺得這些門會突然打開沖出個人來似的,提心吊膽地走到走廊盡頭的那扇門前,輕輕叩了叩。從門裡,傳來悉悉翆翆的聲響,不一會,門開了,從門縫裡探出了背著房內燈光的桐子那張黑糊糊的臉影。 「歡迎,歡邊。」桐子象迎接客人般地寒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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