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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須原到底要這傢伙傳達什麼話?

  「什麼話呢?」知念也和氣的問。

  「剛才非常抱歉,老闆向來做事很霸道,不論對客人對職員都是這樣,真是對不起。老闆以為他的雷霆對任何人都會發生作用,這是霸道者的悲哀。不過,老闆好像已經在懊悔了,今天的事請你多多包涵。」

  「我並不覺得怎樣。」知念說。「只是本來我以為須原先生是正義派的人,事實上卻相差那麼遠,感到很遺憾。」

  「對不起,讓你的期待落空。剛才你們的談話,我在另外一個房間聽見了,你為什麼那樣擔心安川先生的行蹤?」

  「當然啊,朋友嘛!」

  「是的,不錯……那麼,你願不願意放棄我是須原職員的這個看法,做為板倉個人的話而聽我說幾句?」

  「說什麼?」

  「一小時後我就下班,今夜我陪你找個地方喝酒,我們慢慢談。」

  知念心想:對方的用意,可能在於安撫我,因為須原在大嚷大叫之後,擔心造成反作用。知念會再度到福榮銀行去,那麼,須原在銀行的面子就完蛋了。所以他派遣板倉來收買知念。

  知念拒絕了,須原的立場如何尷尬都不關我的事。

  「我今夜有事,對不起,辜負了你的好意。」

  「那真可惜。那麼,你什麼時候比較方便?」板倉柔和而不放鬆的問。

  「恐怕不行,因為我只是做微不足道的證券公司外務員而已,我今夜有工作上的顧客需要接待。」

  「哦,既然是工作,那就沒有辦法。」

  板倉突然走近知念,拿出一個信封要塞入知念口袋,一面說:「知念先生,這是我的一點小意思,請你收下來。」

  知念把信掏出來,伸到對方眼前問:

  「這是什麼?」

  從外面猜想,裡面似乎是三張一萬元鈔票。

  「請不要拒絕,本來我是預備請你去喝酒,那就差不多需要這些,所以請收下吧。」

  板倉浮著溫和的笑,再度送過來。白白的面孔在陽光下看起來更加白皙。

  知念再度思想。須原這條路就此中斷,未免可惜。既然吵架後不歡而散的,當然無法繼續接觸。那就趁板倉自動找來,且說明是他個人意志的機會,和他保持接觸吧。這等於同時保存了須原的線路。

  板倉是須原的經理級、參謀級的人物,最好不要對他放鬆警惕。知念決定抱著這種心理準備與他接觸。

  ——總之,以目前的情勢,先把這些錢收下為妙。事實上現在也很缺錢。

  「是嗎?那麼,我暫時收下好了。」知念仍然滿臉的不情願,勉強收下。

  板倉看到對方收了錢,反而道謝說:

  「非常謝謝你。」

  「板倉先生,那麼,過幾天真的可以約你出來,慢慢談談?」知念問。

  「歡迎歡迎。」板倉圓滑的回答。「你什麼時候方便,隨時打電話到事務所來找我。」

  「可是,你很忙。」

  「沒關係,你在前一天打電話來,我會設法安排。」

  「好,就這麼辦。」

  「那麼,再見。」板倉紅色的嘴唇泛著微笑,轉身離去。連背影都是英挺瀟灑的。

  這溫文儒雅的青年,為什麼會在貪而無厭的高利貸者須原的手下做事?令人費解。

  雖然不知道他是哪一所大學畢業的,但看起來似乎頗有教養。不過,如果以現代的想法來說,與其進入大公司,成為機構中的一個小零件,不如在須原這種人的手下做事,也許反而有趣。

  大公司的小職員,只知道公司內部的事。而在須原的手下工作,可能連接著現代的經濟界。須原做的就是這種工作,放高利貸是一種賭博,稍微疏忽就會吃人倒閉。

  由於這樣,放高利貸者必須在事前作徹底的調查,不僅要調查借錢的對象,並且從平時就要瞭解經濟界的內幕。這與學者或者評論家所具備的表面知識不同,必須連各企業的底層之底層也要摸得清清楚楚。

  比方說,甚至第一流公司的總經理或營業課長的私生活也要瞭解。在調查對方的公司之間,必連帶調查其關聯公司。因此,對這方面的知識廣泛,且是綜合性的。

  不過,這些都是背後調查。「須原調查機關」頗為有名,卻沒有人真正知道它的內幕。雖然如此,從這精密的背後調查之中,想必能找出利用須原的資料。

  現在的須原似乎對吸取這方面的甜汁比放利息有興趣得多。

  知念覺得板倉就是負責整理這「調查」的工作。據說美國情報局有所謂「檔案作業」,須原的事務所可能也有小規模的這種設備。

  也就是說,把目標的企業加以分門別類,調查後歸檔,以備不時之需。這些檔案可能包括了人物的家庭狀況,以及私人行動在內。

  現在,須原的檔案又增加了一項,其封面寫著的,必然是「福榮銀行」。

  這檔案的資料是從調查而增加,並加以整理。而負責這項秘密整理工作的,可能是須原所信任的板倉。

  知念進入一家咖啡店,拿出板倉贈送的信封,果然正如所料,裡面是三張鈔票。然而,不是一萬元鈔票,而是每張五千元。

  (好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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