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波浪上的塔 | 上頁 下頁 | |
一二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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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進出租汽車,他對司機講了目的地。司機一聽,有點吃驚地反問道:「是深大寺嗎?」 出租汽車開上甲州街道奔馳起來。五光十色的燈光朝後流去,寂靜整齊的房屋有一會兒連綿不絕。 小野木握住賴子的手。她的手冰涼。就在這一瞬間,賴子長出了一口氣。她解下圍巾,輕輕地覆在上面。兩人的手始終沒再分開。 月亮已懸在空中。這是車窗外出現水田以後才發覺的。街上的燈光減少了,夜晚的天空隨之顯得更加清朗。遠處是黑魆魆的森林,下部彌漫著白色的靄霧。 「先生,」司機回過頭問道,「深大寺有什麼活動嗎?」 「不,恐怕沒什麼活動吧。怎麼啦?」 「沒什麼。」司機握著方向盤,沉默了一會兒。 出租汽車不斷與奔馳的汽車長龍擦身而過。後面也有車燈射過來,把車內照得通明。 「沒什麼的。」司機又說起來了,「我還以為又舉行每年一度的出售玩具不倒翁的廟會呢!正好是現在這個季節呀。」 「是個節日吧。」 「是的。我出生在東京商業區,小時候由媽媽帶著,還去過一次深大寺那兒的不倒翁廟會哪!現在還記得這回事。當時天還很冷,所以我以為正好是現在這種時候呢。」 司機的話,使兩人的心情輕鬆了一些。 賴子仍保持著沉默。眼皮低垂,根本不朝外面看一眼。小野木完全理解她的心情,所以有意不跟她搭話。 兩旁的街道不時出現一排排的房屋。這裡還是雜有農家房舍的荒涼村鎮。田野的遠處,偶爾有公寓的燈光閃爍。 有的地方是森林,有的地方是長滿樹叢的斜坡,全都一片漆黑。 過了不久,路在中途叉開了。從這一帶起,人煙稀少起來了。 樹林突然出現在附近。有一間農民的房舍,可以看到一架停在那裡的水車。汽車前進時前燈的燈光把路面和枯萎的野草掃射得雪白。一個農村小孩,躲開汽車站在路邊。 出租汽車轉了好幾個彎。每轉一個彎,森林都更加茂密蔭濃。星光晶亮地眨著眼睛。 透過樹木的縫隙,有一束很亮的光線射了過來。汽車開到跟前才知道,那是寺院外面照明的燈光。 「先生,到了。」 司機把車停下。寺院外這盞唯一的照明燈光照射出山門的古舊屋頂和石頭臺階。這裡全無人影,四方形的寺院裡面,昏黑一團,仿佛要把人吞進去一樣。 「請在這裡等一下吧!」下車以後,小野木對司機說。 「大約多久?」司機反問道。 「四十分鐘左右。這段時間也給你付款。」 「好吧。」 司機迎著燈光看了看手錶。 茶館的燈光熄掉了。已經關閉的前門縫裡,透出屋裡面的一線亮光。 「我就在這兒等您。」司機鑽進自己的車子,看樣子準備睡上一覺。 小野木走上石階。賴子緊隨身後。她仍舊默不作聲。 穿過山門,進入寺內,裡面也同樣不見一個人影。寺內也只點了一盞照明的燈,淒涼地照著那些空蕩蕩的長椅子。 寺院裡面很暗。照明燈光顯得通亮耀眼。附近的樹木被明亮的光線映出光禿禿的枝梢。 正殿和旁邊供奉七福神之一的妙音天神的弁天堂,都因遠離燈光,顯得暗淡模糊。 小野木和賴子都還一聲未吭。滿腔的心事無法立即化作言詞。 兩人朝著有水響的方向走去。忽然鐘聲傳進了耳膜。惟其意外,最初才以為那是在寺內的某個處所,伹音色不同凡響。它清徹悅耳,久久地回蕩在耳邊。 附近似乎有座教堂。由於森林的阻隔,從這邊是無法辨清的。鐘聲仿佛是從黑暗的樹林之中穿過來的。 「往哪兒去?」小野木問。 兩人並沒有走在一起。寺院內長著茂密的樹木,小野木朝另一邊望去。昏暗之中,如水的月光從天上淡淡地灑下來。月亮已經爬到意想不到的方位了。 「到這邊。」賴子說。 那是曾經來過一次的地方,在那片森林裡她第一次接受了小野木的親吻。小野木明白她邀自己到那裡去的心情。 森林下邊很暗。離開深大寺寺院以後,路面很潮濕,因為湧出的地下水不斷地浸潤著路面。 到處是淙淙流水。兩人從一家掛著葦簾子的停業小茶店前走了過去。在這個地方,腳跟底下便響著地下水湧出的涓涓細語。林內很暗,小徑上月影斑駁。 賴子稍領先於小野木,映在她背上的樹影不斷地變換著,正值彎月當空,在沒有燈光的地方,它顯得格外地明亮。積在地面上越冬的落葉也都閃著光澤。 疾駛在遠處公路上的汽車的燈光,在樹木間一閃一滅地移動著,好象正在向這裡靠近。賴子望著那燈光說,「在這種寂靜的地方,也還跑汽車呢。」 小野木也在注視燈光行進的方向。那燈光在附近民房的黑影中消失了。 「請原諒我吧。」賴子說。這聲音很小,是頭一次向小野木開腔。「好象是我把您矇騙了呢。」 小野木挨近賴子身邊,說:「沒有的事。我並不認為被您矇騙了。」 「從結果來看,就是這麼一回事呀。」賴子堅持說,「我既沒有對您講過丈去的情況,也沒有提起過家庭的問題。出現這種結果,完全是對我的懲罰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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