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波浪上的塔 | 上頁 下頁
八七


  大約老闆娘事先已經打了電話,正在恭候的女用人一聽到汽車停下的聲音,馬上趕到門外來迎接。

  「好久沒見到您啦。」

  女用人把他倆引到單間以後,又向老闆娘問候了一通,她也很親熱地和女用人說了一會兒話。

  「瞧,連女用人也是這樣說的吧?」剩下兩個人時,老闆娘嗔怒地瞪著結城說。

  酒送上來了。

  「真難得呀。」老闆娘指的是,這次酒喝得時間很長。結城始終坐在那星,沒有挪動一下身子。

  結城勉強躺下去以後,老闆娘問道「有什麼心事嗎?」

  「沒什麼。」結城仰面躺著,吸著香煙,不停地把煙朝上噴去。在昏暗的燈光下,由側面看去,結城的表情有些心神不定,平時就給人這麼一種感覺,他那端正的面龐,總是顯得冷漠無情。

  「撒謊!」女人說,「你就是有什麼心事。從打在店裡看見你的時候起,我就有這種感覺。你好象被什麼攝去了魂似的。而且,覺得你一直是焦躁不安的樣子。」

  結城又朝竹席編織的天棚噴了一口煙。

  「你有這種感覺?」

  「是呀。」

  「沒那麼回事!我總是這麼一副面孔。」

  「我能看出來的。」老闆娘聲音裡帶著笑。「男人我見得多啦。今晚的結城先生,可不象往常那麼從容鎮定。你是想自己把事掩蓋過去,才和我一起到這個地方來的吧?」

  「哪裡的話。我和往常一樣嘛。你的感覺有問題吧。」

  結城把香煙頭投入枕邊的煙灰缸裡。

  「真的?要是那樣就好了。」老闆娘作出另一副笑臉,伸手撫摸著結城的肩頭。

  「醉了。」結城說。於是把背朝向了女人……

  約莫過了一個小時,結城坐到一間寬敞的房間裡。桌子上還擺著剛才飲過的酒瓶。在這裡,結城也是獨自吸著香煙。

  「結城先生。」老闆娘從鄰屋裡招呼著,「做什麼哪?」

  「什麼也沒做。在抽煙。怎麼,你還沒睡嗎?」

  「能睡得著嗎。」

  聽動靜是在起床。

  「喂!」結城冷不防沖著旁邊的屋子說:「你是哪兒生的呀?」

  「哎呀,你可真怪!」女人好象在起床穿戴。

  「做什麼呀,突然間問這個。」只有聲音傳過來。

  「不是北陸地方吧?」

  「對不起。我的戶口也在京橋區的區公所哪。」

  老闆娘披著一件和服外衣,來到結城的房間。也許因為還沒有化妝,臉上頗有點神經質的樣子。

  「你有火車時刻表嗎?」結城沖著她的臉問。

  「那種東西怎麼會有哇。要去旅行?」

  「這家會有吧?」結城不回答她的問話,又這樣說道。

  「可能吧。不過,已經半夜三點啦!恐怕都睡覺了。」

  「也許會有個把女用人還沒睡呢。你掛個電話,讓她們給送來!」

  「哎呀,你算了吧!」老闆娘責備結城越過了常規。

  「好吧,我來掛電話。」結城拿起高低板架上的電話。聽筒放到耳邊好一會兒,才傳來對方的聲音,結城吩咐把時刻表送來。

  「那麼急?」女人問結城,但他沒有作答。

  女用人跪在這間日本式房間外的走廊上,把時刻表放到席子的邊沿上。

  結城立即取過來,把它打開。第一件事便是把首頁的地圖攤開。結城兩眼盯住的正是北陸地方。鐵路線上,不厭其詳地寫滿了一個一個的站名。結城的目光正在對此進行研究。

  然後,結城翻開標有時刻的紙頁,仔細看著北陸幹線上到達上野的密密麻麻的數字。

  「結城先生,你真是個無情的人哪。」被丟在一邊的老闆娘抱怨地說。

  二

  結城庸雄晚上九點左右回到自己家裡。

  走上石頭臺階的時候,只有房門口還有亮光。他很少在這個時間回來。平時,差不多都是深夜一、兩點鐘回家。不過,昨天晚上他是在外面過的夜。

  房門口有燈光,是因為尚未關門。這幢建在高處的住宅,只有那一點孤零零的光明,附近除了路燈,到處一片漆黑。

  結城響動很大地把門打開。他脫皮鞋的時候,女用人出來了。

  「您回來啦。」

  結城已經脫掉一隻鞋,正在解另一隻的鞋帶。

  「把大門關上!」結城頭也不抬地說。

  「是。」女用人對這位主人提心吊膽。主人難得早早回家一次,總是板著面孔不開口,很難伺候。結城渾身上下都給人這麼一種感覺。女用人很惶恐,知道他是一位喜怒哀樂無法捉摸的主人。

  結城跨上地板的時候,走廊裡有個白影移動過來了,他知道那是妻子賴子。

  「您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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