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波浪上的塔 | 上頁 下頁 | |
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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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大寺附近 一 青年的臉俯向斜下方,邊看著小小的溪流,邊朝這面走來。淺灰色的西報,式樣合身,穿戴得體。樹叢的綠葉和雜草把他的身軀烘托得十分醒目。 若說醒目,走在後面的白衣女子更顯得光彩奪目。潔白的衣服,迎著初複的陽光,看去好似把光線都凝聚其一身了。而且,原因還並不僅限於此,她的臉尤其顯得光豔照人。 青年並沒有發現輪香子站在這裡,指著潺潺作響的清澈流水,正和身後的女子說著什麼。那位女子不停地微微點著頭。雖然從青年的背後只露出半個身子,但仍能看出她身段苗條,容貌端莊。 正在輪香子心跳加劇的時候,青年一面走一面把臉抬起來朝向這邊。那張臉正和在諏訪見到的一模一樣。當時便是從那間豎穴小屋走到外面以後,輪香子才在耀眼的陽光下第一次看清他那張面孔的。 青年看到這邊,眼裡現出驚訝的神色。輪香子從正面迎著他的視線,看出了他那眼神的變化。胸中很不平靜,心怦怦地跳了起來。 「呀!」 青年先開了口。弄清站在那兒的年輕女性是誰,他那轉瞬即逝的吃驚神色,立刻化成了開朗的笑容。 輪香子鞠了一躬。 「是您呀?」 不消說,這聲音和那時完全一樣。不同的是,青年那時穿著不很乾淨的毛衣,拿著略髒的挎包,而現在卻面目一新,完全是一副洗練的紳士派頭。不知什麼緣故,他那領帶上的花紋首先映入了眼簾。 「真沒想到,竟會在這裡見到您。」青年說,他那微笑之中還帶著純樸的驚訝。 「我也覺得很意外,」輪香子說,「您在那兒走的時候,我差點喊出聲來了。」 「這麼說,您剛才就發現我了?」 「嗯。我正站在這兒感到吃驚呢。」 「我還以為是哪裡的兩位小姐站在這裡呢,正心不在焉地瞧著,卻不知道就是您。是了,那一次是我失禮了!」 說到這裡,青年才發出了笑聲。 「哪裡,是我失禮了。多虧您,諏訪成了我記憶中最有趣的地方了。」 「是嗎?」 青年的臉上掛著笑容。 「越後,不,是越中吧,您去那裡看洞穴了嗎?」 輪香子這樣問道,腦子裡浮現出走在上諏訪車站月臺上的這位青年的身影。 「嗯,去過了。相當痛快。夜裡在回來的火車上,累得精疲力竭呢。」 「真了不起!」 輪香子想到,對方跑那麼遠的路,特意到洞穴裡去躺一躺,的確是夠辛苦的。 這兩個人交談的時候,青年身後那位女子一直保持相當的距離佇立在那裡。視線投向細小的溪流,側臉上微微浮現著彬彬有禮的笑容。她的態度顯得十分友好,正在等待同伴談話的結束,然而也是同時在拘謹地旁聽著年輕女性的爽朗話語。 輪香子感到,那位比自己大約年長五歲的女子身上,有著一種穩重而又聰慧的風度。這不知為什麼給她造成了一種輕微的壓迫感。這種壓迫感,正是眼下青春妙齡期往往容易產生的、僅因年齡之差而出現的那種自卑感。 「是加鹽烤,還是油炸呀?」正躬身在菜板上操作的大師傅搭了腔。 「怎麼做,小香子?」佐佐木和子似有顧慮地問。 輪香子扭過頭看看案扳上的虹鱒魚,共有四條,乾乾淨淨地擺在那裡。 「就是呢,你喜歡哪樣?」 「我喜歡加鹽烤。」 佐佐木和子不時地把眸子轉過去瞧著青年和那位女子。 「那麼,我也來那個好了。」 這時,從後面傳來了青年的聲音: 「恕我失禮了。再見!」 蕎麵館裡屋是個簡樸的日本式房間,可以在那裡進餐。房子是陳年老屋,只要想到這是一家山間小吃店,就會感到萬事如意了。 在這裡坐下來,聽著屋後傳出的流水聲,就好象下雨一般。 「剛才那人是誰呀?」 房間裡有四張矮腳食桌,佐佐木和子把雙肘支在靠壁龕的那張桌面上問道。一對大眼睛直視著輪香子的臉,露出一副很感興趣的神態。 「古代人。」 輪香子答道。她的眼裡還留著青年和那位女子的身影。青年說了句「恕我失禮了」,便沿著長有許多樹的斜坡緩步走了上去。那位女子向輪香子點頭致意後,也跟在青年後面離開了。 「古代人?怎麼回事?」佐佐木和子困惑得睜圓了眼睛。 「前些日子我到諏訪去的時候,在那裡遇見的。諏訪湖附近有一處豎穴遺跡,我去那兒參觀的時候,剛才那位青年,正在復原的豎穴小屋裡躺著。我一問,他說這是一種愛好,休息的時候,常找那種地方去旅行。」 「嗖,真與眾不同呢!『古代人』這是你給加的綽號吧?」 「嗯。因為他自己也說,睡在那種地方,覺得好象家裡人都出去狩獵了,唯獨自己留下來看家嘛。」 「有趣!夢想回到原始社會,是個浪漫主義者哩。這是對煩雜的現代生活的反叛呀。」佐佐木和子拍手叫了起來,「他是幹什麼的?」 「不知道。不知是個從事什麼職業的人。名字的縮寫字母是T·O,象中學生似地用墨水寫在很髒的舊挎包蓋上。」 「嗯,還真有點魅力呢!而且,今天出現在面前的,完全是一副衣冠楚楚的年輕紳士派頭,帥極了!正是原始的老古董和現代化共處於一體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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