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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血的女人


  第一章

  和歌山縣海草郡初島郡這個名字,其實是新街道制度之後的名字。據說它原來叫「椒村」,位於現在的海南市和有田市的交界處,是一個面對著紀伊海峽的小村莊。

  椒村可分為椒港和椒莊兩部分。椒莊周圍是連綿起伏的丘陵,於是這塊坡地就成了密桔田。而椒港,則沿海分佈,岸上居住著許多漁民。所以,這個村莊屬￿半農半漁。它的農業基本上也就是種蜜桔,除此之外,還有種稻米、養蠶等,不一而足。

  背倚著蜜桔田的小村莊沿海岸坐落,景致十分優美。本身就是裡亞式海岸的地形,岸上有蜿蜒曲折的海濱沙灘,有叫做藻島的凸出的小型半島,還有浮在海面上的地島、湖島兩小島,海波粼粼,倩影搖曳,在曲折連綿的海岸線上,鐘鼻、地崎、宮崎鼻三座海角仿佛三把利劍,聳立在海灣之中。

  碧藍的大海映襯著橄欖色的山岡,特別是一到秋天,成熟了的金黃色的蜜桔漫山遍野,把椒村裝點得異常美麗。

  那是一個蜜桔即將成熟的季節——昭和五年9月的中旬,椒村附近的湯淺、黑江兩個警察局同時收到了一封匿名信,收件人姓名寫的都是警察局長,信封和信紙上的字跡十分潦草,辦事員將信拆開,內容如下:

  「兩年前,也就是昭和三年八月,西影端子的丈夫,也就是西影家的上門女婿梅本吉次郎突然行蹤不明,而實際上,他早已被殺害。關於殺人兇手,自然是西野端子和她的姐姐淵上裡愛最清楚不過了……」

  從信的內容來看,它似乎在暗示,殺人兇手就是端子和裡愛兩個人。後來,連所轄檢察廳,甚至地方派出所也頻頻收到這樣的匿名信,如此一來,警方更覺得事情的真相似乎並不像信上寫的那麼簡單,於是一場秘密的調查工作開始了。

  幾天後,各警察局又收到與從前同樣字跡的匿名信,然而信的內容卻大相徑庭,這次的主要內容是:

  「上次那封信是因為受人指使,出於對西野家的嫉恨而做的,事實根本不是那樣的,望警方切勿輕舉妄動。」

  然而,事隔一天,同樣字跡的信又出現了,且信的語言極為反常:「以前只是想引起警察們的騷動,開了個小小的玩笑罷了,警察先生們,你們高興查就查去吧!」

  看到這樣一封奇怪的來信,警方更加陷入了重重迷霧,而現在需要考慮的問題是:第一,要查明信是誰寫的。第二,要查明信中提到的事情是否真的發生在梅本吉次郎身上。

  原來,信中提到的這個梅本吉次郎,是西年婁郡新莊村裡梅本芳男的次子。五年前,也就是32歲時,成為椒村椒港的西野家的上門女婿。警員們曾多次調查吉次郎是否在西野家生活過一段風平浪靜的日子,可是得到的答案卻是:不清楚。

  當問到端子及其姐姐裡愛時,她們的回答是:

  「吉次郎向別人借了很多錢,甚至輸出了母親的印章到處借錢。因害怕被父母發現于兩年前的8月23日離家逃走,至今下落不明。」

  西野端子今年28歲,姐姐淵上裡愛30歲,兩個人都頗有幾分姿色,尤其是妹妹端子,可算得上是村裡的大美人了,瘦弱的身子,頗有幾分病西施的神韻,儼然一個清新脫俗的妙齡少女;姐姐則稍顯豐滿、沉穩的面容中透出精幹與緊韌,這一點從其爽練的回答便可見一斑。

  警員們就吉次郎失蹤事件向她們進行調查時,妻子端子拿出了一張很舊的明信片,上面寫著:

  「我去別人那兒躲躲,從前訂下的購買蘿蔔的契約請儘量幫我解除,拜託!」

  或許這張明信片可以作為丈夫行蹤的一個證明吧。於是警員問道:

  「這個先放在我們這裡,可以嗎?」

  「請便,對於我,應該是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了。」

  端子從容地答道。

  於是警員們又來到吉次郎的父親梅本芳男家裡進行調查。結果,這裡居然也有一張明信片,上面寫道:

  「對西野家,我十分抱歉,我不能再住在這裡了,先去九州那邊避避。」

  且字跡寫得十分潦草。看了這些,警員們無不感到:不管吉次郎現在在哪裡,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以前收到的那些信都是靠不住的!

  警方暗中對西野端子、淵上裡愛兩姐妹進行調查。

  原來,這妹妹還算說得過去。姐姐據說年輕時風流嫵媚,情夫頗多。在她二十二三歲那年,村裡的四個青年慕其風流之名,對其調情,不料裡愛拼命叫喊,鬧得整個村子都騷動起來。最後裡愛提出起訴,四個青年受到了懲處。因此,那些匿名信,很有可能就是當年那四個青年為了報仇而精心策劃的。

  於是,一場大搜查悄悄地拉開了帷幕。

  在明查暗訪的過程中,警員得知梅本吉次郎曾是海軍預備役軍人。注意到這一點後,警員順藤摸瓜,在村公所裡調查檢閱點名的通知書是送到西野端子那裡去的。

  警員,又在那裡查到有一封以吉次郎的名義、寫在藍色格紙上的委託書寄送給村裡的徵兵辦事員,上面寫著「拜託,請不要讓我參加點名檢閱。」委託書的發送地址是「大阪市西區淩街東站前的米屋旅館」。同時,還從廣島車站寫信給吉次郎的親生父親梅本芳男,說用郵政小額匯兌寄送十元錢來。

  因此,以吉次郎的名義寫給妻子、村公所和父親梅本芳男的信,全都是吉次郎的真實筆跡嗎?警方對此產生了懷疑。

  筆跡專家鑒定結果:「以吉次郎的名義寄給妻子西野端子、父親梅本芳男、村公所徵兵辦事員的信件,全都不是吉次郎的筆跡。」

  由此看來,警方認為吉次郎很有可能已經被什麼人殺害,以他名義的信件,是有人為了表示他還活著,而故意偽造。

  警方立即向大阪派出刑警,查訪從大阪西區米屋旅館往村公所發信的信件源頭,尋找寄信人。根據旅館的賬單,在那段時間裡,確有一個叫「梅本吉次郎」的人住過。但是,從旅館主人或其他旅客那裡得到的口供推測,那段時間住在這裡的,並不是梅本吉次郎本人!這個證據,使警員們更加深信:梅本吉次郎確已被殺害!

  從這前前後後一系列的奇怪的匿名信來看,先是最初的信中說兩姐妹知道殺人兇手,暗示案件與其倆有重大關係,後又潦草狂妄的宣佈推翻前面的內容。所以,可以肯定:匿名信的主人一定與案件有重大關係!

  第二章

  淵上裡愛是西野家的長女,七年前嫁給現在的丈夫淵上藤三郎。提起西野家,在當地可謂無人不知,無論山林、田地都有很大的產業,可謂富甲一方。

  本來家裡有裡愛、端子和父親西野萬平、母親止子、妹妹春子以及弟弟卯卯助6個人,但父親、春子和卯卯助相繼去世。到現在為止,家中實際上只剩下母親止子和端子兩個人了。因此,端子順理成章的成為了西野家的財產的繼承人。

  關於端子,雖說從未聽說過有什麼不太好的傳言,但也不是口碑非常好的。而姐姐裡愛,卻是為村裡人十分的厭惡。

  「她到現在為止不知勾引過多少男人,現在仍然和吉原的那個仙太郎打得火熱呢!」

  「丈夫藤三郎可真是個老實人呀!明明知道,只是假裝不知道罷了。」

  許多村裡人如此說。

  據警員們的調查結果來看,這個吉原的仙太郎原來家住有田郡石坦村,即人稱吉原的地方。真名為宮杉仙太郎,今年35歲,為人家出力做工的。根據警方的暗中調查,此人確實與裡愛有親密關係,而且經常與裡愛在蜜桔山上幽會。隨著調查的深入,又得知,裡愛從前經常勾引一些有錢的男人,這次看到仙太郎不過是個小勞工,無甚油水可榨,便逐漸開始冷落了起來。那麼,有沒有可能是仙太郎因遭受冷落而憤恨進行報復呢?

  警署組長聽了警員們的報告之後,當即決定:立刻到大阪的米屋旅館,全力調查此事,並囑咐要秘密的查。然而,調查結果卻令人們大吃一驚:原來,端子在與梅本吉次郎結婚前就已經和一個叫久保田保一的32歲的男人同居過。兩個人情投意合,端子把他藏在家中長達兩年之久。那麼,人們不禁要問,兩個人為什麼後來會分開呢?而且現在保一又在哪裡?為什麼四年前會失蹤呢?聽村裡人說,保一是一個很花心的男人,從端子那裡騙了錢來,卻與一大阪女子私奔了。這一消息,無疑會更加令人疑惑。兩年前,吉次郎失蹤;四年前,保一失蹤,這兩件看似不干連的事情會不會有某種不為人知的聯繫呢?警員們皺起了眉頭。

  審訊室中,在警員的一再逼問下,保一的父親終於不情願地開口了:

  「保一與端子在一起,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他在她們家住了一年左右,每次他回家裡來,都聽他說端子的姐姐裡愛總企圖霸佔她的財產。所以保一聽從端子的計策,逃到大阪躲了起來。在之後兩個月裡,保一才來了一封信,信上說他挺好的,叫我別擔心,也許十年之內不會再來信了。」

  「那麼,你還保存著這封信嗎?」

  警員問道。

  「沒有,丟了。」

  保一的父親答道。

  就這樣,口供送到了警署組長手中,他抱起胳膊沉思著說道:

  「這麼說來,保一不可能四年間只發過一封信!既然吉次郎的信都是假的,那麼保一的信為什麼沒有同樣的可能性呢?好吧,我們只有調查宮杉仙太郎了。」

  宮杉仙太郎本是一個貧苦的農民,他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與年邁的老母親過著清貧的生活。那麼,專門喜歡勾引有錢男人的裡愛怎麼會看上他呢?

  警員們來到了仙太郎家,狹小的房屋,破舊的擺設,即便全部搜上一遍。似乎也不費多大工夫。這樣一個破家還能搜出什麼來呢?可是,就在他們即將離開時,突然無意中發現牆上掛著青色格紙。咦?這不是與那封以梅本吉次郎名義從大阪的旅館發出的委託書是相同的紙質的嗎?顯然,這種紙是在這個村子製造出來的!

  仙太郎穿著破爛的衣服搖搖晃晃從外面回來了。剛一踏進家門,看到家中這番景象,不由得嚇得臉色泛白。當警員們將那些搜出的假信件和一疊青色格紙攤在他面前時,他早已渾身顫抖,額頭上滲出一行行的汗珠。在證據面前,他只得坦白了:

  「當她發現我只是一個一文不值的苦工時,就開始冷落我,於是我很生氣,很憤怒,但我真的什麼也沒做呀!」

  然而,警員們卻暗暗以為,那個以吉次郎名義發信、並殺害吉次郎的人,極有可能就是此人!

  「給保一家發匿名信的也是你吧!」警員問道。「噢?是嗎?」

  他佯裝鎮靜。

  「別裝傻,給保一家發去了類似于吉次郎的信是你!」

  警員又深逼一步。

  「怎麼可能?保一這個人,我連見都沒見過。四年前,我還不認識裡愛呢!」

  他得意的說道。不料,正是這句,使他露出了馬腳。

  「偽造信件給保一的人絕不會是被殺的吉次郎!」

  警員咄咄逼人。

  「吉次郎被殺,保一也被殺,殺害他們的真凶是誰?」

  面對著如此鋒芒的問訊,仙太郎只得無奈的搖搖頭:

  「好吧,我說,其實是那個可怕的女人。」

  第三章

  裡愛23歲嫁到淵上家時,還算有點產業。自從家父去世之後,家業便漸漸蕭條起來。而那時的西野家,父親、春子、卯卯助也相繼去世,端子成了合法繼承人,姐姐裡愛因外嫁他家,與這一筆巨額遺產失之交臂。因此,裡愛總想篡奪妹妹的財產大權。

  「天下再沒有比我更倒黴的女人了!」

  她經常對丈夫發牢騷。

  「如果不是嫁到你家,那西野家的財產早就是我的了。」

  「可是也不能那麼說呀」丈夫低語道。

  「怎麼不能?」裡愛打斷他的話:

  「要是我也像妹妹那樣,不嫁出門,招個上門的乘龍快婿,現在不知有多愜意呢。哼!……」

  那時的西野端子,已出落得婷婷玉立,眼看就到了該招個上門快婿的年齡了。但在裡愛眼裡,不管這個人是誰,她都對他恨之人骨。是啊!她怎麼能忍受這巨大的財產無端被人占去的莫大委曲呢?

  時年24歲的端子,真是天生麗質,貌美如花,且又家財萬貫,所以從遠近前來求婚的人幾乎踏破了她家的門檻。可是每次相親時,姐姐裡愛總是挑三揀四,故意出一些難題來刁難對方,所以相了幾次親沒有一次成功的。於是,姐姐便對妹妹說:

  「挑選你未來的丈夫這件事全包在我身上!這樣的大事怎麼能由別人來做主呢?你知道有多少人是表面為你人、實則為你財而來的?萬一睹了眼選了個這樣的男人,你將來要後悔都來不及呀!」

  西野端子從小性格就十分厚道,所以無論什麼事,都對鋒芒畢露、處處佔先的姐姐一再遷就,久而久之,她覺得姐姐說的任何話、做的任何事都一定是正確的。實際上,不只是她,就連母親也對裡愛的蠻橫頗有幾分懼怕,而時時見其臉色行事。而裡愛常常想:要是爸爸的財產全部都是自己的,那有多好啊!鑒於此,她更加痛下決心,即使這個願望不能實現,也決不讓這筆財產落入他人(妹妹的丈夫)之手!可是,正在裡愛屢次攪妹妹的相親時,一個令她萬萬沒有想到的人出現了,他就是久保田保一。

  原來保一與梅本吉次郎是一起賣糊隔扇紙的。說起這糊隔扇,可是項技術活,外行是絕對做不來的。所以,每當西野家有貴客到來時,都會拜託保一幫忙糊隔扇。這個保一早些時候曾在京都做過裝裱工人,既無口才,又無學問,但不知為何,端子卻偏偏喜歡上了他!

  於是乎,照例媒人上門替保一提親,是照例被裡愛給攪散了。她當然有她的理由:

  「像保一這樣的男人,經常在京都、大阪等地做工,見的東西又雜,哄騙女人的方法伎倆不知有多少。他呀,絕不是盞省油的燈!財產若是到了這樣的人手裡,不像流水一樣被嘩嘩的揮霍掉才怪呢!」

  但是這次,端子不再像從前那樣對姐姐言聽計從,因為她是那麼的鍾情於保一,無論如何,這次她一定要和他在一起!縱使裡愛再攪再鬧,最後,保一還是在沒有正式舉行婚禮的情況下,暗暗地進了西野家門。

  出乎意料的是,保一居然不像裡愛想的那樣,其實他又聰明、又勤勞,讓人覺得即使他真成了西野家的女婿,也絕不會整天東遊西逛,無所事事。他會全身心地投入到裱紙生意上,那樣的話,西野家財產只會有增無減了。

  每次當裡愛回娘家時,一看見保一那樣子,心裡別提有多生氣了,故每次對其白眼相加,惡語中傷。而保一也似乎覺察到這個女人對自己懷有敵意,難道她也眼饞這巨額的遺產?所以,每次回到細野村的家時,保一也時常向父親講過這些感受。

  其實,保一的感覺是正確的。裡愛雖然相信保一不會肆意揮霍那筆財產,但看到將來那些財產歸保一所有便難免眼紅嫉妒。被這股嫉妒心驅使著,她開始整天坐立不安,認識到這個保一正是自己要得到財產的攔路虎,必須除掉!可是,究竟如何才能把他除掉呢?端子對他又是那麼癡情,很不好辦呀。正在這時,她忽然想起一個人來,對!就是那個和保一一同買賣裱紙的叫做梅本吉次郎的人。這個人與保一關係很好,經常到西野家做客,他與保一不同,是個酒色之徒,身高六尺,肩圓背闊,渾身都是發達的肌肉,在鄉村的非職業相撲比賽中,經常是無人可及的。裡愛正是看中了他的憨蠻,心中便暗暗想出一條毒計。於是,每次回娘家見到吉次郎,裡愛都盡顯嫵媚之態,故意挑逗,裡愛雖不像妹妹那樣有閉月羞花容貌,卻也生得風姿綽約。而吉次郎這種酒色之徒怎經得起這般誘惑?一來二去,兩人便勾搭上了。

  有一天,丈夫藤三郎要到和歌山去辦事不在家。於是裡愛趕快跑了去,嬌媚的對吉次郎說道:

  「明天來我家裡幫糊裱紙好嗎?」

  第二天,吉次郎果然如約而至。

  「可是,這些裱紙還都蠻新的,用不著換的呀!」

  吉次郎問道。

  「不對,不對。對我來說,裱紙只有用最新的,心情才會好呀!」

  裡愛嬌嗔著。聽了這話,吉次郎也就毫不猶豫地幹了起來。他一邊幹,裡愛一邊在他耳邊低語:

  「去和歌山路途遙遠,那個人今晚恐怕不會回來了。」

  一邊說,一邊深情地望著吉次郎的臉。吉次郎看著,似乎懂了這意味頗深的話語。幹完活後,裡愛端上了酒菜,本就愛灑如命的吉次郎愈加開懷暢飲,喝著,話也多了起來。

  「我這身體,無人能比,看看鄉下的業餘相撲,哪個不敗倒在我的腳下?」

  說著,挽起袖子,露出強健的肌肉給裡愛看。

  「我可以摸摸嗎?」

  裡愛問道,雙手早已不由自主的觸到了上面。吉次郎愈加興奮,索興將整個臂膀暴露出來。裡愛十分興奮,盡情地撫摸著這堅實的胸膛。而吉次郎的手臂則緊緊環繞在裡愛的胭體上,兩個人緊緊的抱在一起,翻倒在地板上,發出忘我的狂笑聲,他們已經完全沉浸在這纏綿絆惻之中。

  窗外,雨在嘩嘩的下……

  第四章

  就這樣,吉次郎與裡愛經常瞞著藤三郎在廝混,有時在村頭的小屋,有時在蜜桔田裡頻頻幽會。與瘦弱的藤三郎不同,吉次郎有著強壯的體魄,所以每次的親密接觸,都會使裡愛有一種快樂感和滿足感。

  然而實際上,裡愛並不是真的喜歡吉次郎,在這虛情假意的背後,隱藏著一個更大的陰謀!裡愛早就發現,吉次郎整天有事沒事的就喜歡往西野家裡跑,當然,找保一商談裱紙生意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吉次郎更願意多看幾眼年輕貌美的端子。對於這一點,不但不會阻礙自己的計劃,而且還有可能儘早促成自己的大計,因為裡愛想,吉次郎不僅看中端子的美貌,更覬覦西野家的財產……

  那段時間,隨著裡愛與吉次郎兩人的感情不斷加深,吉次郎也漸漸放鬆了戒心,並且還向裡愛透露了自己在大阪也有女人的秘密,裡愛聽了也覺得無所謂。在一個月明風清之夜,裡愛終於向吉次郎開口了:

  「唉,我對娘家真是擔心不已呀!妹妹人是蠻可憐的,那個保一,你也知道是個勤奮持家的人,這樣下去家產早晚他的。所以我想要是殺了保一,由你來做西野家的女婿,那是多好的一件事呀!」

  聽了裡愛一番話,吉次郎先是一驚,隨即陷入了沉思。但是,經不住裡愛反復嘮叨,最終吉次郎決定試一試。

  那是七月中旬的一天,吉次郎像往常一樣來到了西野家,他一見保一就說:

  「保一君,我們一起去大阪走一趟,做做裱紙生意。你看怎麼樣?」

  一向對生意很感興趣的保一笑了笑,便爽快的答應了。

  臨行的日子到了,保一溫柔地對端子說:

  「別擔心,我很快就會回來的,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呀!」

  端子欣慰的點點頭,可是她想不到,這竟然就是她見到保一的最後一面了。

  被誆出來的保一與吉次郎悠閒地走在路上,還沒到車站,吉次郎便說:

  「對啦,我突然記起我還有點事情要去裡愛家一趟,你陪我一同去吧!」

  本來,保一覺得自己與裡愛關係一直不太好,不太想去,但轉念一想,反正也沒什麼大事,順路去坐坐倒也無妨。沒想到到那兒之後,裡愛竟準備了一桌子豐盛的晚餐,這樣一來盛情難卻,三個人對飲起來。保一本來就喜歡喝酒,在這酷熱難耐的盛夏之夜,幾杯清爽的生啤下肚,興致愈加高漲,不知不覺就喝醉了。

  「這樣喝著也沒意思,不如我們去海灘散散步吧!」

  吉次郎建議道,於是三人起身,向茫茫的夜色中走去。

  椒港的海岸曲折蜿蜒,海面上,割藻小島的輪廓依稀可見,顯得閒靜朦朧。島上黑漆漆一片,一個人影都沒有。三個人漫無目的地走著,突然,吉次郎趁保一沒留意一把將他推倒,舉起早已準備好的匕首向保一胸口猛刺下去。

  「啊?你要幹什麼?」

  保一大叫一聲,可是話還沒說完,殷紅的鮮血已經從他的身體中流淌了出來。

  「幹得好!」

  裡愛看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保一,從背後挽住吉次郎的腰笑著說道:

  「讓我們趁天還沒亮趕快把屍體處理掉!」

  於是,兩個人抬著保一的屍體,來到了一座空曠元人的小山邊,借著微弱的月光,七手八腳地把保一的屍體埋了起來。

  「可是,吉次郎……」

  不知何時,裡愛忽然滿含深情的站在他面前,幽幽地說:

  「今後你身邊有了我妹妹端子,會不會把我給忘記呢?」

  「不,不,絕不會的!」

  吉次郎大聲發誓道,說著,兩個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瘋狂地抱著,吻著……

  第五章

  「喂,吉次郎,起床啦!」

  裡愛一邊梳理著蓬鬆的頭髮,一邊說道:

  「我說,保一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失蹤了,而此前大家都知道你和他一起出去做生意的,你想想,萬一真出了事,人家肯定要懷疑你的呀!」

  聽了這話,吉次郎的臉色唰一下變了,眼睛裡,佈滿了恐怖的表情。

  「可是,你也不用如此慌張,其實我早就替你想出一個好主意了。你呢,可以以保一的口吻,給保一家他老父親寫一封信,就說保一現在在北海道,打算在那兒呆上一段時間,請他老人家不要擔心。這樣一來,他家人都會覺得保一在北海道,也就安心了。」

  吉次郎聽了連連點頭,回到家後,立刻以保一的名義寫了一封信寄給保一的本家。過了兩三天,裡愛回到娘家,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虛情假意地對妹妹說:

  「你那保一真是個偽君子,原來他在大阪已經有女人了。於是在中途就扔下吉次郎一個人,自己帶著那個女的到北海道過快活日子去了。保一他爸爸都接到他的信了,這可是千真萬確的。」

  聽著聽著,只見端子的臉色由紅變青,由青變白,她顫抖著雙唇,真不知如何是好。

  「不是我說你,你看你當初不聽我的話,怎麼樣?現在你明白了吧?」

  端子將雙手痛苦的絞著頭髮,無聲的抽噎著。

  「不過呢,事情既已如此,也是沒辦法的事,但是從今往後你可一定要聽我的話呀!你跟我比起來,嫩得多啦!看來,想守住我們西野家這偌大的家業,沒有我這後盾的支持可是不行的呀!」

  說著,瞪了妹妹一眼。

  從那時起半年以後,吉次郎便順順利利的成了西野家的上門女婿。他垂涎已久的西野家的財產和貌美的端子終於到手了,他感到十分高興。開始時,他還勉強可以兢兢業業的勤勉持家,但是時間一長,便漸漸現了原形。工作也不作,整天只是吃喝玩樂,此外又與裡愛頻頻幽會,過上如此神仙般的日子,吉次郎的心中暗自歡喜。

  吉次郎這個人,本來就不是一個品行十分端正的人。他在成為西野女婿之前就已經在外面欠了不少的債,到了西野家之後,更是把所有的債務都推到端子的頭上來。端子開始還幫他還一些債,後來次數越來越多,金額越來越高,端子的心裡便漸漸有些不安起來,於是就去我姐姐商談,沒想到卻被姐姐大訓一頓:

  「從今以後,他再向你要錢,一分也不要給他!你可真是個傻瓜!」

  其實,端子原來也不想把這件事告訴姐姐,但吉次郎債臺高築的謠言眼看就要傳開了,如果現在不跟姐姐說,以後被她大罵一頓反而更糟,所以才向她攤牌的。

  每次,如果端子拿錢稍有不痛快,吉次郎就會一頓拳打腳踢,惡語相加。而且,不僅對端子是這樣,就連岳母,他也是稍不順心便施以暴力。他每天不斷從端子那裡索要金錢,還債的、零用的,數不勝數。端子一不遂他的意,他便大吼道:

  「既然我已經是西野家的女婿,所有的財產就都應該歸在我的名下。」

  況且吉次郎這個人力大如牛,對他來說,一個兩個都不是他的對手,更何況瘦弱的端子呢?終於,端子再也忍不下去了,她鼓起勇氣,決定將全部財產都送給吉次郎的想法與母親談了,可母親卻誠惶誠恐地說:

  「這麼大的事,可得先跟裡愛說說。」

  於是,她又來到姐姐家。

  「吉次郎真是那麼可怕的人嗎?」

  裡愛假意問道。

  「你呀,千萬不要太草率呀!偌大的家業怎麼能拱手讓給別人呢?你沒想想下人怎麼辦?難道你讓大家都去討飯當乞丐嗎?先別著急,讓我想一想,你先不管吉次郎他怎麼鬧,一定要堅持住,知道嗎?」

  端子記住姐姐的話,每當吉次郎向他提出那個要求,她總是找出各種各樣的藉口回絕他。然後默默地承受著雨點般的責駡和毆打……天長日久,端子眼看著衰弱下去了。裡愛看著這種情況,才突然意識到,如果現在端子死了,那西野家的財產可就真的拱手讓人了。為了不至於兩頭落空,裡愛暗下決心,一定要把吉次郎幹掉!可是,吉次郎畢竟與保一不同,他身材高大,體格強壯,輕易是不容易被幹掉的。

  於是,裡愛開始為謀殺吉次郎而物色人選了。那段時間,有一個經常出入西野家的人叫做宮杉仙太郎的,每天干著繁重的農活,鍛煉出一身結實的肌肉,身體雖不如吉次郎壯實,但力量還是可以抗衡的。裡愛覺得此人有利可圖,便開始接近他了。

  宮杉仙太郎現在還是獨身一人,家中只有一個老母親,兩個人過著相依為命的生活。見裡愛對他暗送秋波,他幾乎飄飄欲仙了,幾乎沒經過任何考慮便開始與裡愛在蜜桔田裡頻頻約會了。那是一個八月的盛夏,被裡愛的詭計完全蒙在鼓裡的仙太郎,就像一隻忠誠的狗一樣,對裡愛所說的一切言聽計從。在一個漆黑的夜晚,兩人依舊在蜜桔田幽會,一番甜言蜜語之後,仙太郎十分興奮,於是裡愛正好趁此機會,向他攤牌了:

  「現在我與你已是這種關係的了,也就沒有什麼不能談的了。我和現在的丈夫藤三郎並沒有孩子,所以將來一旦三郎逝去了,財產將全部歸他先妻的孩子所有,到那時我可真的是走投無路了。」

  說著歎了一口氣。

  「那樣的話,你還不如與藤三郎分手,和我在一起呢。」

  仙太郎說道。

  「我也是那樣想的呀,可是,與其去你家,還不如讓我與藤三郎離婚,然後回到我們西野家,要是你成了我們西野家的女婿,那財產還用愁嗎?你看如何呢?」

  裡愛問道。

  「這個嗎……」

  仙太郎陷入沉思。的確,從小到大仙太郎一直過著貧困的日子,每天早出晚歸,做著苦累的農活,聽到這一番話,忽然覺得,這不是天上掉下個大餡餅嗎?於是便同意了。

  「那麼,現在我們西野家裡的,正如你所知道的那樣,我的那個妹夫梅本吉次郎,他氣焰囂張,蠻橫無理,動輒就向妹妹索要財產。此人如果不除掉,後患無窮!」

  裡愛一番深刻的分析,說得仙太郎心蕩神馳,甚至用近乎崇拜的眼神看裡愛。

  「一個女人,竟可以如此輕鬆的說出『殺人』二字。也許你會覺得自己好像碰見了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鬼,但是,你站在我的立場上想一想,吉次郎不但逼著端子幫他還債,還要爭奪西野家的財產,我之所以想殺掉他不是因為別的,只是想救我妹妹脫離苦海呀!」

  聽了裡愛一番話,仙太郎也陷入了沉思,吉次郎的確有點太囂張了,裡愛那番話也不無道理,自己本來就是往來一白丁,如果這個事一旦成功,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平步青雲了呢?既得了萬貫家財,又有美女相伴。想著想著,他不禁飄飄然了,於是便認真地對裡愛說:

  「對,你說得對,吉次郎的確不是什麼好東西,為了你,為了妹妹,我決定殺了他。」

  聽了這番話,裡愛滿意的笑了。

  第六章

  事情一經決定,裡愛便偷偷把端子叫到自己家來,只見端子比先前更瘦了一圈,臉色慘白,兩隻手不安地交錯在一起,渾身不停地顫抖。裡愛看著妹妹如此模樣,傷心地說:

  「現在你自己也因為這個吉次郎飽受苦頭了,所以,只要吉次郎這個人一天活在這個世界上,你就一天沒有好日子過。到最後,不但你被折磨至死,連酉野家的財產也成了他的。唉,那樣的話,媽媽今後可怎麼活呀?」

  端子激憤不已:

  「這個魔鬼,我現在真恨不得一刀捅死他!」

  裡愛說著,慢慢湊近妹妹小聲道:

  「如此這樣再任他發展下去的話,早晚有一天,我們的脂血都會被他榨光的,我們最終會走投無路的。一想起這些,我真是每天吃不香、睡不穩,思來想去,我覺得不如我們現在下手,把吉次郎殺掉,你看怎麼樣?」

  「啊?」

  端子聽了,大吃一驚,她呆呆的望著姐姐,心酸的往事浮上心頭,是啊!自己真的再也不想忍受這種暗無天日的生活了。她恨死了吉次郎,甚至也有過要殺死他的想法,但那只是解解氣罷了。今天,聽姐姐如此一說,她真的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你要知道啊,吉次郎的體格像蠻牛一樣,以我們兩個弱女子對付一個如此強壯的男人,這怎麼行呢?」

  「哎喲,這好辦呀!你知道有個叫宮杉仙太郎的吧。」

  裡愛說道。

  「那個人其實很早就對我們姐妹倆有好感的,而且三番五次的想靠近我們,這次如果求他幫助,他一定會答應的。好啦,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聽了姐姐這樣一說,端子覺得只能依他了,也沒什麼異議,便回家去了。

  開始裡愛打算讓仙太郎一個人搞定這件事,但以吉次郎的力量和憨壯,恐怕仙太郎一個人是對付不來的,於是決定,自己、妹妹,再加仙太郎,三個人一起行動!趁夜裡吉次郎睡熟時,將其置於死地。三個人打算碰碰頭,好把這件事談妥當。第二天一大早,裡愛便陪著仙太郎來到距西野家東面不遠的天滿宮森林,在那裡等待著端子的到來。不一會兒,端子匆匆地趕來了,看著她日漸消瘦的樣子,仙太郎心裡也很不是滋味,說道:

  「聽說你時常受吉次郎的虐待,真是苦命呀!現在讓我們一起來幹掉他,一定要把你從苦海中解救出來。現在你先說說看,這吉次郎的力量到底是如何?看看我能不能對付得了。」

  端子聽了仙太郎一番話,似乎感覺到:看來這件事真的勢在必行了,於是就把吉次郎的特點及一些生活情況詳盡具體地一一告訴給仙太郎了。三個人謀劃了好久,直到黃昏時分,才各自散去。

  可是,端子還是有些擔心,雖說仙太郎是農家出身,墩實厚壯,但與吉次郎這樣的相撲選手比起來,恐怕還不是他的對手。縱算再加上兩個女人的力量,估計也沒有太大的作用。於是她便向姐姐道出了自己的擔心。

  在那段時間,其實還有一個與裡愛打得火熱的男人,此人名叫長岡太吉,27歲,家住有田郡箕島街北港。很早以前,他就對裡愛情有獨鍾,這回,裡愛一下子想到了他。可是,這件事必須先要取得仙太郎的同意,沒想到,裡愛把這件事向仙太郎一說,本來就對吉次郎心有餘悸的他居然很爽快地答應了。

  「如果有他的幫助,這事必成無疑了!」

  仙太郎想著,心下暗喜。

  那年的秋天,裡愛來到箕島街,在一家名叫「住吉」的料理店裡與長岡太吉見面了,她把殺害吉次郎的計劃前前後後向太吉交談了一下,而太吉是個爽快之人,很快便答應了。但是為確保萬一,裡愛還是在那天晚上,與太吉纏綿在一起了。

  但是,紙是包不住火的。萬一哪天,兩個男人知道了裡愛曾與對方上過床,那事情可就不好辦了。而且一旦他們內證起來,甚至鬧到警察局,那樣一切就全完了,必定是要被判處死刑的。

  萬分恐懼的裡愛突然想起了一年前被埋在洞穴中的保一的屍體。因為保一被殺的事情,只有自己和吉次郎知道,要是萬一這次吉次郎沒有被殺掉的話,那麼憤怒至極的他有可能把這一切都抖出來,那自己不就完了嗎?所以,問題是到時候他有沒有證據,為此,裡愛覺得,有必要把保一的屍體轉移到別處,毀屍滅跡!

  在一個沒有月亮的漆黑的夜晚,裡愛一個人來到了一年前埋藏保一屍體的地方。山洞聳立在割藻島斷崖的旁邊,嘩嘩的海浪聲一陣高於一陣,裡愛帶著蠟燭和火柴,找了一個打火的地方,把火點著,借著微弱的亮光,裡愛摸索著找到了那個除她和吉次郎之外沒有人知曉的地方。她拿起鐵鍬,慢慢地開始挖起來,漸漸的露出了保一的衣服殘片,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惡臭的氣味,彌漫在周圍的空氣中,等到全部挖好的時候,裡愛看到,保一的屍體基本上只剩下幾根骨頭了。她取出準備好的麻袋,把屍體裝在裡面,手指一接觸到腐肉的碎片骨,那些腐液便粘粘乎乎粘滿了手。此時的裡愛也顧不得許多,背起麻袋向著沒有人的地方,沒命的跑去。一口氣跑到蜜桔田的山上,在那裡,她又重新挖了一個坑,將屍體重新埋了下去……

  從午夜到幹完這一切,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了,裡愛放下了鐵鍬,重重地歎了口氣,一夜的勞累和緊張使她極度困倦,不知不覺間,她便像泥巴一樣貼在大石上沉沉睡去了。可是,令她煩惱的是,手上的腐臭味卻是一個星期也很難消除掉。

  這樣一來,即使吉次郎把這件事捅出去,警方也找不到證據,裡愛高興的想著,便趕快把三個人召集起來,研究他們的殺人大計。

  8月23日晚上,裡愛、仙太郎、太吉三個人一起來到酉野家。今天晚上,他們就要置吉次郎於死地!首先,裡愛先讓仙太郎和太吉兩個人到附近的西瓜小屋等一下,然後自己一個人來到母親房裡:

  「媽媽晚上好!」

  裡愛像往常一樣說道:

  「今天晚上,我有一些話要對吉次郎講,你今晚就去海邊散散步好不好?」

  母親一向對裡愛懼怕三分,且又飽受吉次郎的虐待,於是爽快的說:

  「好吧,我正要出去散散步呢!」

  說著,意味頗深的望了裡愛一眼,隨後,裡愛又來到端子的房間,悄聲說道:

  「今晚仙太郎他們就會來的,你趕快準備些酒菜給吉次郎,然後灌他個酩酊大醉,到時我們就可以下手了!」

  不料這一番話被正欲出門的母親聽到了,她無奈的搖了搖頭,悠哉悠哉地走出了家門……

  第七章

  吉次郎住在另外一間房裡。不一會兒,端子帶著準備好的酒菜,來到他的房間,邊敬酒邊笑著說:

  「今天我有一件特別高興的事要告訴你,讓我們同飲幾杯,共度這美好的夜晚吧!」

  聽了這番話,吉次郎很是開心,已好久沒有開懷暢飲了,他今天真是興致高漲,一杯接一杯不停的喝,不一會兒,就爛醉如泥了。而他似乎還未盡興,越醉越喝得起勁,不知不覺便到了深夜,醉熏熏的吉次郎悠悠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不一會兒便酣然入夢了。待吉次郎剛剛睡熟,端子立刻抽出一條地板,裡愛看到這個暗號,便立刻跑到西瓜小屋,叫出等在那裡的仙太郎和太吉。這時,已經是深夜11時了,偌大的瓜田地裡,一個人也沒有。

  太吉舉著一根長約兩尺四、寬約二寸的大木棒,仙太郎在另一邊拿著一根像鞍馬韁繩一般粗的麻繩。在裡愛的帶領下,悄悄潛入了西野家,來到了鼾聲如雷的吉次郎的房間。只見裡愛一使眼色,兩個男人便使出吃奶的力氣,掄起大棒,狠命地向吉次郎的頭砸去,大概是稍微感到了一點疼痛,吉次郎有點清醒過來了,他霍地一下坐了起來。一見此狀,裡愛和端子趕緊一個人抓住吉次郎的一隻腳,努力把它按在那裡不動,但是,強壯剽悍的吉次郎哪是那麼容易就被制服的呢?他突然一揚腳,便將兩個女人踢倒在地。吉次郎搖搖晃晃想站起來,不想被仙太郎用繩子從背後一把勒住,拼命的拉。吉次郎還欲反抗,卻又被太吉當頭一棒砸下來,正擊中面部,頓時鮮血迸流。

  「快,快,快!」

  仙太郎叫道,太吉使勁地勒緊繩子,一直到吉次郎咽氣,才慢慢的鬆開。終於,吉次郎碩大的身體「咯」的一聲倒在了地板上。而仙太郎和太吉兩個人也早已累得說不出話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兩個女人早已準備好了麻袋,就像當初對待保一那樣,把吉次郎的屍體裝了進去,由仙太郎和太吉抬著,在裡愛的帶領下,往西大約走了六裡路,在鄰家的一塊蜜桔田裡,把屍體埋了下去。隨後,把挖出的土照原來的樣子蓋好,讓任何人都看不出破綻。

  「好啦,今後你再也不用擔心了。」

  裡愛對端子說道。

  「但是,大家一定要記住,這件事情,誰也不許向外人透露半點風聲,不然,四個人全是死路一條!」

  說著,瞟了幾個人一眼。

  過了幾天,裡愛又讓仙太郎以吉次郎的名義給吉次郎的父親寫了一封信:說自己到別處小住一段時間,並且為了向其暗示吉次郎帶著在大阪的女人躲藏了起來,他們還故意從大阪的米屋旅館將信發出,以拜託逃避檢閱點名等事為內容,企圖蒙混事實。於是,仙太郎便正好使用了村裡生產的青色格紙來到了大阪,照裡愛的吩咐做了。

  這樣一來,為了防止這個秘密洩露出去,裡愛便與太吉更加如膠似膝,而一直以為自己是裡愛情人的仙太郎卻一直被蒙在鼓裡。他本以為,裡愛會離開藤三郎與自己一起生活,沒想到一年過去了,裡愛那裡不但一點動靜也沒有,反倒漸漸對自己冷淡起來。於是,仙太郎每次遇到裡愛都特意提到這件事,可是每次,他得到的只是冷淡無情的回答。於是,仙太郎真的生氣了,他便給警方寫了封匿名信,說吉次郎行蹤不明,應審問端子、裡愛兩個女人,以暗示吉次郎的案子與這兩個人有關。但是,一旦警方真的查起來的話,自己也是在劫難逃的,想到此,他忽然害怕了,於是就又發了封信給警方,說前面的信只不過是開玩笑而已。

  裡愛之所以對仙太郎比較冷淡,其實想來也是情理之中的。仙太郎本就是一個無才無識的農夫,而當初裡愛也只是為了殺掉吉次郎才勾引他的,從來就沒有真正的愛過他。不過,為了離開仙太郎,裡愛還有一個想法。實際上,裡愛對仙太郎和太吉兩個人都不放心,說不定哪天這個秘密就會從某個人嘴裡冒出來的。對這一點,甚至連妹妹端子她也是信不過的,因為他們全是吉次郎兇殺案的共犯,一旦自己被供出去的話,必死無疑!這令她深感不安,是的,在這個世界上,她是不信任任何人的。

  一旦犯罪事實被揭露,那麼第一證據當然是屍體嘍。而埋屍體的地方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三個人也都知道。所以她再次決定,給屍體「搬家」!這樣一來,即使案發,警方也找不到證據,那樣,她就可以一輩子高枕無憂啦。於是,她立刻決定,說幹就幹!

  昭和四年八月的一個夜晚,裡愛偷偷從家裡跑出來,來到距天滿宮森林東面三裡的地方,也就是一塊鄰家所有的蜜桔田裡。她挖呀,挖呀!心裡咚咚跳個不停。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漆黑夜晚,周圍靜得很,襯托得鐵鍬擊中石頭的聲音十分響亮。裡愛將早已腐爛的屍體碎片取出,一股惡臭彌漫出來,粘粘的肉片連著白森森的骨頭,十分噁心。裡愛趕快把屍骨挖出,拼命地拉出來,塞進麻袋裡,抬起來便向西跑,最終跑到了西野家的蜜桔田裡,選好了一個她認為穩妥的地方,便把吉次郎的屍骨埋了進去,然後用腳在上面死死的踩了又踩。等到全部幹完時,竟與上次一樣,用了兩個小時。此時,海岸的天空東方已漸漸開始放白了,裡愛坐在一棵蜜桔樹下,默默的望著遠方的雲朵,放心的微笑了……村子裡的雞叫了,黎明的第一縷曙光,似乎給了裡愛心中以無限的光明。是啊,現在誰揭發也沒有用了。裡愛聞了聞兩隻手,惡臭的氣味令人作嘔,然而對她來說,似乎早已習慣這股味道了。覺得沒什麼特別臭。

  一切都歸於從前了,裡愛突然想到吉次郎生前曾用西野家的錢還了那麼多的債,便心疼不已。她覺得無論如何也要把那些錢要回來,於是便來到其父梅本芳男那裡。

  「其實,吉次郎在西野家的時候為了還那些外債多次向我借錢。」

  裡愛開門見山說道。

  「所以我覺得,既然吉次郎已不在這裡,就只好由您老人家來還了,加起來一共是一千日元。你看看,再說這錢也不是我的,也是我從別人那裡暫時借來的。可是吉次郎就這樣一去不復返了,你說讓我怎麼辦呀?你看,我這兒有他的借據。」

  說著,拿出偽造的證據給老人看,梅本芳男也是老眼昏花,居然相信了。

  「不過,吉次郎不在這裡,你還是再等等吧。」

  老人說道。

  「等?要等到什麼時候?」

  裡愛瞪了他一眼。

  「等到找到吉次郎時。」

  老父答道。

  「說得好聽,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找到得他呢?現在,那些人都來向我要錢,我很為難的呀!吉次郎怎麼說也是你的兒子,這個借據你也看到了,所以,你哪怕先出一半也行呀!」

  聽了裡愛一番話,老爹嚇得啞口無言,最後終於沒辦法,拿出500元給她。當然,端子可是一分錢也沒拿到。

  以宮杉仙太郎的匿名信為契機,田邊警署的警員們嚴加盤問,終於得知了事情的前後真相。

  裡愛,這個黑血的女人終於水落石出!

  仙太郎開始還佯裝不知,後來一聽端子的前夫保一失蹤時,其父收到的來信竟與自己偽造給吉次郎父親的那封信有著異曲同工之處,難道全是裡愛一手策劃的嗎?他疑惑著,就坦白交代了。

  裡愛聽說仙太郎坦白了,便離開村子逃走。雖說兩具屍體都已易位,但如果一旦有人證,還是逃不掉法律制裁的。裡愛落荒而逃,然而最後還是在東京的一家旅館被潛伏的警員銬住了雙手,帶回警署接受審查。

  妹妹端子後來也有了新的丈夫,剛從吉次郎的魔爪中解脫出來,還沒過上幾天好日子,便也被帶回了警署。

  長岡太吉也在自己家裡被捕了。

  四個人接受了公審:

  淵上裡愛,死刑。

  西野端子,無期徒刑;

  宮杉仙太郎,無期徒刑;

  長岡太吉,有期徒刑十年。

  宣佈結束了,審判長又審問了裡愛:

  「你覬覦西野家的財產,一個接一個地殺人,為什麼沒有想殺死自己的妹妹呢?」

  裡愛不說想,也不說不,只是默默的垂下頭。

  作為次被告的妹妹在一旁偷偷斜眼看看姐姐。

  裡愛的丈夫,藤三郎此時患了中風在家中臥床不起,當審判員問道:「最後,有什麼要說的嗎?」這時,裡愛才緩緩抬起頭,望著審判長,開口道:

  「我的丈夫藤三郎從頭到尾都與這件事情無關,他什麼也不知道。我請求你們,我死之後,什麼也不要告訴他,可以嗎?」

  看來,對如此忠厚善良的丈夫藤三郎,連裡愛這樣的黑血女人都會還予其僅存的一絲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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