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亞萊克斯·齊岡 > 兀鷹 | 上頁 下頁


  「好吧,我感覺到他身材高大。對嗎?」

  「先別對我咬牙切齒,不過你能估計一下他有多高大嗎?」

  「六英尺二英寸以上,至少兩百磅重。」

  「什麼?」

  「幾個月前我的一個男朋友也身材高大,他——」

  「你想說他有六英尺三英寸?」

  「可能吧。我只是覺著他很高大,知道嗎?至少和我的那個男友一樣。」

  「很好,吉爾。」

  「還有,他手指尖粗糙。」

  「像個工人,你是這個意思嗎?不是像個農夫?」

  「不。是指尖。他摸我的脖子,他手指末端硬得要死。差不多和玉米一樣。上次我怎麼沒想起來?」

  凱茨知道為什麼,因為根本沒人問她。她安詳地等著。「是這樣的,總會有這樣的事,吉爾。長期的記憶是件非常有趣的事。這就是我重新又打擾你的價值所在,真的,你非常神奇。」

  「咖啡!」莫伊拉放下杯子。

  吉爾·布朗笑了。「好的!還有別的什麼嗎?只能有一件事了,我得馬上換衣服去參加晚會了……」

  凱茨啜了一小口咖啡,這味道讓她不由得想起了珍妮·格裡芬的熱水瓶。

  「還有件小事情要佔用你的時間,吉爾。請閉上眼睛。曾有人在街上見過一輛電視臺的修理車。你能回想起見過它嗎?」

  吉爾閉上雙眼。咖啡騰起的熱氣縈繞著她的臉龐。

  「我想不起來……我當時正回家。我通常在晨報來之前外出跑步。那天我想看圖頓的成績來了沒有。我打開門,然後……啊,該死!有一輛埃斯哥特貨車停在大街的盡頭。」

  凱茨問:「哪個公司?」這是個渺茫的期望。

  「我不知道。那車頭沖著我,看起來髒兮兮的。它也許是輛轉播車,也許是輛……我不能肯定。」

  「我查過布朗的檔案,莫伊拉。格裡芬警官曾和當地的電臺和電視臺談過。離吉爾最近的男性工作人員在六條街之外。所有他們的精力都集中在廣播中的熱線節目上了,我們可以輕鬆地將他們集中起來。我認為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根本無法做那件事。」

  莫伊拉正準備開動車子。她聽到凱茨聲音中有點什麼東西,就說道:「但是?」

  「我正在想是不是阿沃卡多。他有足夠證據表明不在現場。我們得關照一下所有的在理論上有可能對吉爾·布朗施暴的暴躁分子,還得重新查一下有關斯塔布斯襲擊中的相關人員。看看從別的方面能不能有所收穫。」

  「吉爾·布朗讓我有點吃驚。」

  「是的,你已經表現出來了。你得注意控制一下你松松下垂的下巴。莫兒,你這樣會使我們得不到所有情況的。」

  斯塔布斯住得離這兒很近,直線不過一箭之遙的距離。當然要是不熟悉裡奇蒙的單行線或是個陌生人也許要花上十分鐘。那房子非常普通,三十年代末建的房子,帶瓦的柵欄,塑制門窗。她們剛在外邊停下車,三盞五百瓦的安全燈「嘭」地一聲亮起來。修剪齊整的草坪,草坪上孤零零的兩個來客,燈光將這一切映得雪亮,宛若夜場足球賽中要發定位球的情景。屋簷下。牆頭上是英國電訊的安全警報系統,直接與交換機連在一起。莫伊拉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不禁打了個冷顫。

  凱茨不動聲色地按響了門鈴。

  8

  屋中應該有人。前邊圓形柵欄圍起的房子裡黑漆漆的,但有電視的聲音從後邊模糊地傳出來,過道盡頭有一縷燈光從門縫下擠了出來。

  凱茨再次按下門鈴,這次比上次時間更長。從房間深處傳來一聲模糊的喊聲——「喬治!」然後有一個更低沉的聲音應了一聲。廚房的燈亮了,緊接著聽到腳步聲由遠至近。「是誰?」語氣中透著一股怒氣,是那種壓抑已久、行將爆發的憤懣。

  凱茨對莫伊拉使了個眼色。「讓我來。」她沖著投信口大聲喊道:「警察!斯塔布斯先生嗎?」

  「是,你們要幹嗎?」

  「我們想談一談,斯塔布斯先生。外面冷得很。」

  門鎖應聲而開,露出一道不足一英寸的小縫,門上還搭著鏈子。黑暗中飄出一句話來,「證件?」

  凱茨早已拿在手中,立刻打開來。

  黑洞洞的大門裡沉默了一會兒。

  「你的呢?」他沖莫伊拉點了點頭,「讓我看看你的。」

  莫伊拉慌忙在手袋中翻找起來,嘴裡喃喃地說著對不起之類的話。凱茨看不見她的臉,但她能感覺到莫伊拉滿臉漲得通紅。

  「我們能進來嗎?斯塔布斯先生。」

  「得等我看到這黑鬼的證件。」斯塔布斯斬釘截鐵地說。幸虧莫伊拉沒留神。

  「謝天謝地。」莫伊拉總算找著了,在空中興奮地揮舞起來。

  他看了一眼,咕噥道:「我看你們可以進來了。」他解開門鏈,把門打開。「她在那邊。如果需要,我會到後頭去。」說完轉身離去,邊走邊粗魯地喊道,「艾琳!是警察!」艾琳·斯塔布斯在裡屋,她丈夫步入廚房前,給她們指了個方向,隨即在身後把門關上。在房門即將關上的一刹那,凱茨看見了他那小小的世界:一台小黑白電視機,一個煙灰缸,一打淡啤酒,晚報翻開在賽馬版上。

  斯塔布斯夫人坐在一把扶手椅上,高大的靠背,棕色皮革的扶手幾乎將她包在其中。扁平的扶手由椅背彎盤而下,她的雙手死氣沉沉地搭在上頭,那兒的皮革已經有點褪色了。她腿上蓋著印花羽絨被,看起來很冷的樣子。但讓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在她的對面是個煤氣取暖爐,四個火頭都開著,燒得通紅。屋裡簡直像個烤房。電視聲音大得吵人,斯塔布斯夫人盯著屏幕,雙眼灰暗,空洞無神,混濁的眼光讓人幾乎覺著她半盲,看起來幾乎有六十歲。當她開口說話時,臉上毫無表情。

  「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聲音低得幾乎讓人聽不見。

  「我想,我們能不能……?」凱茨沖電視機點了點頭。

  斯塔布斯夫人身邊堆滿垃圾的桌子上放著搖控器,她拿起來接了下「靜音」鍵,電視聲突然停止,她們只能聽到壁爐中火苗嘶嘶的聲音以及透過廚房的牆壁傳來的隱隱約約別的電視的聲音。斯塔布斯夫人輕輕地抬了下眼皮,從上到下打量了她們兩人一番,似乎心意已決。

  「我確實什麼都想不起來了。」然後轉過臉去繼續盯著電視裡寂靜無聲的新聞。

  屋裡的溫度熱得讓人難以忍受,莫伊拉看起來已經打蔫了。她沖斯塔布斯夫人笑了笑,問是否能脫掉外套。斯塔布斯夫人表示可以,並示意她們倆都坐下。她告訴她倆,別擔心隔壁廚房裡她丈夫,他會整晚都呆在那兒。

  莫伊拉挑了一張遠離火爐並且臨窗的椅子坐下,那是一張和艾琳所坐的同樣的棕色皮椅。屋裡只剩下火爐旁的雙人長沙發,墊子都被烤得燙人。凱茨想坐在沙發的扶手上,但她知道自己應該和斯塔布斯夫人一樣,坐下來。她笑了笑說屋裡有點熱。

  「我倒沒覺得。」斯塔布斯夫人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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