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瑪麗尼娜 > 不要阻撓劊子手 | 上頁 下頁


  「這就是說,您認為我們不會由於您的愚蠢舉動而出問題。」他問道,目光沒有離開那把閃閃發亮的銀叉子。

  呵,他真會說!看來,剛才他看到了。在她同科羅特科夫擁抱時他像一座雕像似的坐著不動,甚至沒有轉過頭來。

  「我的愚蠢舉動只會造成我出問題,您懂嗎?和您沒有任何關係。而如果您的身體出現問題,我是不能把您背走的。您要知道,這個人也對您感興趣,儘管他裝做只對我感興趣的樣子,我也裝出相信他的樣子。我希望您放棄自己的原則,給我說清楚究竟是誰對您如此感興趣,想把您搞到手,哪怕給我大概地說一說也行。」

  紹利亞克抬起眼睛注視著她,一股熱浪突然沖向娜斯佳。她覺得動彈不得,胳膊和腿好像灌上了鉛,眼皮也耷拉了下來。紹利亞克回不回答她的問題,此刻她覺得無所謂。她能不能完成任務,把他帶到莫斯科,帶到米納耶夫那裡,她也覺得無所謂,此時此刻她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覺……

  她極力擺脫呆若木雞的狀態。紹利亞克坐在她的對面,手裡轉動著那把銀叉子,眼睛依然盯著閃閃發光的金屬叉子。

  「我們離開這裡。」她大聲說道,站了起來。

  她從花瓶中取出粉紅色的石竹,走到科羅特科夫坐的桌子前,把花往他的臉上擲去。在向出口處走去的時候,她感覺到餐廳內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有譏笑的目光,有譴責的目光,還有讚歎的目光。但是她也知道,至少有一雙困惑莫解的眼睛在她的背後注視著她。

  「她是什麼人?從哪裡來的?」格裡戈裡·瓦連京諾維奇·欽措夫神經質地叫嚷說,「你們難道沒有瞭解到一些關於她的情況?」

  「我們已經瞭解到不少情況,格裡戈裡·瓦連京諾維奇,」欽措夫的助手報告說,「但是這些材料自相矛盾的地方很多,很難確定哪些是可信的,哪些是不可信的。她姓紹利亞克,全稱叫阿娜斯塔霞·帕夫洛夫娜·紹利亞克。這女人可能是他的妻子,或者是他的親戚。我已經從薩馬拉那家旅館的負責人那裡搞到了她的住宿登記材料,但是還來不及檢查。在薩馬拉跟蹤她的人說,她有很多錢,出手十分大方。從表面上看,她同紹利亞克似乎有隔閡,因為在紹利亞克剛剛走出監獄時,他倆都沒有急忙撲向對方。她似乎在證明自己是對的,而他似乎故意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從他倆的舉動看,他似乎沒有料到她會來接他出獄。另外,值得注意的是,這個女人好像一會兒高興,一會兒氣衝衝的,喜怒無常,行為離奇。總而言之,不太正常。所以我認為……」

  「說吧,說吧,」欽措夫鼓勵助手說,「你是怎麼想的?」

  「我想,她可能是個……」

  「是嗎?」

  欽措夫皺起了眉頭,若有所思地用一個指頭搓著鼻樑,然後倒了一杯礦泉水,呷了幾口。

  「為什麼你有這種想法?」

  「她的舉動不正常。再說,如果他們是親戚,那麼這更有可能。您知道,這有遺傳的因素。另外我想,格裡戈裡·瓦連京諾維奇,如果這個女人什麼也不知道,那就可以利用她。當時布拉特尼科夫利用過帕維爾·紹利亞克,我們現在就利用她。只是應該搞清楚她究竟知道的事情有多少,她到底怕不怕我們把她送上西天。」

  「你不要想這個,」欽措夫怒氣衝衝地說,「應該首先考慮避開她有什麼危險性。你就像一個可以用糖塊誘騙的小孩子。我們現在的任務就是要讓帕維爾·紹利亞克永遠不說話。這個美女蛇礙我們的手腳,現在我們需要下決心的是,要不要把她連同紹利亞克一道收拾掉,或是等到他倆分手為止。而你考慮的卻是如何利用她,真是大傻瓜。我們不應該利用她,知道吧,你這個笨蛋。我們需要的是堵住紹利亞克的嘴,懂嗎?」

  「懂,懂,格裡戈裡·瓦連京諾維奇。」

  晚飯前的這段時間裡他們一直呆在房間裡,互相之間沒有說一句話。娜斯佳躺在沙發上,目不轉睛地望著天花板。帕維爾·紹利亞克走進了臥室,他在臥室裡幹什麼,娜斯佳不知道。大約在7點鐘的時候,娜斯佳從沙發上起來,不敲門就走進了臥室。紹利亞克站在窗前,似乎在很認真地看著大街上的什麼東西,儘管天色已黑。奇怪,他能看到什麼呢?

  「該去餐廳了,」娜斯佳冷淡地說,「到吃晚飯的時候了。」

  「您沒個吃夠的時候。」帕維爾笑著說。

  「您怎麼了,您還是拒絕進食?」

  「我不餓。」

  「您別讓我傷腦筋了,」她有氣無力地說,「您不吃不喝,究竟想怎麼樣?看在上帝面上,別損害了我們共同要做的事情,讓我平安地把您帶到莫斯科吧。」

  「什麼共同的事情?我沒有身份證,您打算怎麼讓我坐上飛機?」

  「憑您的釋放證,不是給您發釋放證了嗎?」

  「憑釋放證就能坐上飛機?釋放證,這只不過是掛在我胸前的一塊牌牌,說明我是紹利亞克。」

  「這您甭管,」娜斯佳大聲說道,「就憑釋放證上飛機。您別老是拐彎抹角說話,我受不了。有人給我錢。順便說說,為了把你平安帶到莫斯科,我不得不放棄我很早就夢想扮演的角色。但是在我看來,您不值得我做出那種犧牲。」

  「您放棄了角色?您是演員?」

  「您愛怎麼想就怎麼想。我不僅是演員,還是個刑事犯。不過,我當演員是在坐牢以前的事。」

  「我想,您是個私人偵探,或者是類似偵探的什麼……」

  「是嗎,看來饑餓對智力活動還真有好處。您還有什麼想法?隨您怎麼想都行,帕維爾·紹利亞克,我只有一個想法:用肥皂水抹上跟蹤您的人的雙眼,不讓他們對您下毒手。如果您也是這個想法,而不是老去考慮我是什麼人,那就好了。我還要順便告訴您,我的證件上用的是您的姓。」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

  「這由您自己去想。既然您不想吃飯,那就坐在那裡考慮問題吧。請您出去一下,我要換換衣服。」

  紹利亞克走出了臥室。娜斯佳迅速脫下長褲和絨線衫,從衣櫃裡取出連褲襪、超短裙和開口很大的針織背心穿上。這身打扮使她樣子有點荒淫,但也只好如此。她拿出化妝品,把自己打扮得更嬌豔一些。

  對於她的這身打扮,紹利亞克什麼話也沒有說。對於他的不露聲色,娜斯佳表示理解。他們剛剛進入餐廳,格爾曼·瓦西裡揚諾維奇就馬上來到他們跟前。晚上餐廳裡聚集的人群與白天不一樣,除了來吃晚餐的旅館的住客以外,還能看到做生意的人、「專橫的人」和當地的妓女。餐廳裡一片不大不小的嘈雜聲,但是娜斯佳知道,8點鐘樂隊就要開始演奏,到那個時候嘈雜聲更大,什麼事也辦不成。但也只好忍耐,就像這兩天中不得不忍耐那樣。

  她從服務員手中接過菜單,沒有打開,遞給了紹利亞克。

  「點菜,別客氣。」

  「我不知道您愛吃什麼。」紹利亞克推辭說,試圖把菜單還給她。

  「我也不知道您愛吃什麼。別推來推去了,我覺得咱們倆已經商量好了。」

  站在一旁的服務員手裡拿著鉛筆和本子,等著他們點菜。娜斯佳心想,有服務員站在一旁紹利亞克就不會擺架子了,於是她堅持讓他點菜。紹利亞克胡亂點了幾道菜,把菜單合上,交還服務員。

  「如果我點的菜不合適,請別見怪,」女服務員離開後紹利亞克說,「端來什麼菜您就吃什麼吧。」

  「我們一起吃,」娜斯佳聳聳肩說,「我和您不一樣,我是雜食動物,什麼都能吃,不講究。我只是感到奇怪,您蹲了兩年監獄還對吃東西這麼不感興趣。對了,看一看我的那個羅密歐在哪裡?他還沒有來?」

  「沒有。」紹利亞克馬上回答說。

  「看來他陷入圈套了,」娜斯佳心想,「我說他剛才在看什麼,原來一踏進餐廳的門,他就開始尋找科羅特科夫。」

  這一回紹利亞克把要的菜吃得一乾二淨,而且裝出狼吞虎嚥的樣子。他真的不餓嗎,還是故弄玄虛?他為什麼要玩這種遊戲呢?娜斯佳搞不明白。

  8點整樂師們走上演奏台。一個身穿黑色連衣裙的歌女把麥克風貼近嘴唇,開始用俄語演唱法國著名歌曲。女歌手的嗓音不大,運嗓子的功夫也不好,但是由於她唱的歌大家都熟悉,演奏台前的狹窄空地上很快就出現一對又一對的舞伴。娜斯佳一邊看著他們一邊若有所思地吸煙,之後也小聲地唱起這首歌,不過是用法語唱的。

  「您不是說一種外語也不懂嗎?」紹利亞克不由說道。

  「他第二次陷入了圈套,」娜斯佳心想,「又進了一步。」

  「我說的不是實話。」她看著紹利亞克的臉,平靜地笑著回答說。她想從他的眼睛裡捕捉點什麼東西,但是他避開了她的視線。

  「為什麼不說實話呢?這種謊話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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