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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沒錯,沒錯。」勃脫萊激動地暗自說道,「法蘭西民族的立足地,歷史悠久的諾曼底三角港地區,透著兩股生氣:一股在地面上,是通向世界各地的新港,它俯視著大西洋,生機盎然,人人皆知。另一股在地底下,既看不到,也摸不著,為人們所不知,令人感到不安。法蘭西和王宮的部分歷史,加上亞森·羅平的冒險經歷,答案都在空劍峰。法國的君主們,以及這個冒險人物的發家史,都與這股力量的權力有著淵源關係。」

  勃脫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不停地奔走,走過一個個鄉村,經過江河大海,四下尋覓。他極力思索著周圍發生的事,從中深挖內在的含義。該去這座山崗?再去那座樹林?訪問鄉村裡的農戶?找位村民談話,是否可以得到一點兒啟發?

  這天清早,他在旅館裡一面吃飯,一面觀望位於三角港地區的古城勒哈弗爾。

  一個從諾曼底來趕集的馬販子,在他對面坐下來。此人臉色棕紅,身材高大,身穿長褂,手握馬鞭。瞬間,勃脫萊發現對方注視著他,好像認識他,又像是想跟他認識。

  「不可能!」他想道,「根本不會,我從沒有跟這個馬販子打過交道,我倆根本就沒見過面。」

  馬販子抽著煙斗,喝著咖啡和白蘭地,似乎不再關注他了。勃脫萊放下碗筷,付了錢,起身走到門口。一些人擁進門來,他退到馬販子身邊,「你好,勃脫萊先生!」

  他聽見馬販子悄聲招呼他。勃脫萊立刻坐在他邊上,對他說:「是的,是我……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不難……報上登過你的相片。啊,你怎麼變得這樣難看?法語應該說……妝化的太差了!」

  聽他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勃脫萊仔細地看了看對方,發現對方臉上也化了妝。

  「你是誰?」他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外地人笑道:「你認不出我了?」

  「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我跟你一樣。不過你得明白,大家也常在報紙上看到過我的照片……常在……有印象嗎?」

  「不」

  「福爾摩斯。」

  這次見面很特殊,含義頗深。勃脫萊敏銳地感覺到了。幾句客套話過後,他對福爾摩斯說道:「你來這兒為了找他?」

  「是的……」

  「可是……可是……你想過沒有,這次交手,我們能勝嗎?」

  「當然。」

  福爾摩斯的話一出口,勃脫萊又喜又憂。這正是他所期望的,這位英國人假如做到了,就會摘走一半勝利果實,說不定自己還不如他。

  「你發現了什麼嗎?」

  「甭擔心!」

  英國人看出了他的心思,冷冷一笑,「咱倆不會競爭,你找的是密碼和書,那些小東西,我不在乎。」

  「你打算幹什麼呢?」

  「我不會這麼幹。」

  「冒昧問一句,可以講講嗎?」

  「完全可以。你沒有忘記夏姆拉思公爵是如何繼位的吧?」

  「是的。」

  「你也記得亞森·羅平的奶奶威克杜娃嗎?我的好友賈尼麻從一輛假警車裡放走過的老太婆?」

  「是的。」

  「我又發現了威克杜娃的行跡,她住在勒哈弗爾的荷裡耳號二十五號,離國家公路不遠處的一個農場裡。找到威克杜娃,再找亞森·羅平就容易了。」

  「需要不少功夫。」勃脫萊說。

  「沒關係!為了它,我把一切都撂下了。亞森·羅平跟我進行的是一場肉搏戰,一場關係到雙方生死的血戰。」

  福爾摩斯的話充滿血腥味,讓人感到,他是在宣洩自己遭到侮辱以後的切膚之恨,顯示復仇的決心。他準備向惡意要弄過他的對手採取最嚴厲的打擊。

  「去吧!」他悄聲道,「有人盯著呢……很危險……別忘了我說的,總有一天,亞森·羅平跟我見面時,就會出現一場悲劇!」

  勃脫萊告別了福爾摩斯,心裡坦然了許多:英國人不可能在他前面取得這場勝利。

  這次意外的邂逅相逢,使他知道了極為有用的情況。勒哈弗爾的公路經過迪厄埔,這是戈邦海岸的一條大公路,通向拉芒什海峽懸崖之頂。威克杜娃就住在公路旁的一個農場裡。找到威克杜娃,就等於找到了亞森·羅平。他們之間是分不開的,就像主人離不開女傭,女傭總得跟著主人。

  「我對了……我對了……」年輕人低聲自語,「眼前不斷出現的新情況,一直在驗證我的假設。一側是塞納-馬恩省河畔,一側是國家公路,走這條路不會錯。這兩條幹線,交匯于弗朗索瓦一世建造的城市,勒哈弗爾一側是秘密隱蔽地。範圍在縮小,戈邦也不大,我想找到的地方,就在這一帶的西邊。」

  他鬥志昂揚地全力以赴,不停地鞭策自己:「亞森·羅平可以發現的,我為什麼不能發現。」當然,亞森·羅平對這個地區瞭解很深,而且收集了不少有關本地傳說的詳細資料,特別是他擅長運用自己非凡的記憶力。是的,他很會利用有利因素和條件。對勃脫萊來說,他人地兩生,對當地的情況根本就不瞭解。安卜呂美西事發之後,他到這裡不多時便匆匆離去。

  這又算得了什麼呢!

  就算查清這件案子需用十年,他仍要堅持到底。亞森·羅平一定在這兒。勃脫萊似乎猜到他住在哪裡,也許能在大路的某個彎角處、林中的某處空場、某個村口,發現他,遇到他。然而,願望不斷成為泡影,但也不斷變成使他頑強堅持下去的動力。

  他經常靠在公路旁的斜坡上,專心致志地分析密碼,密碼上的數字,都被元音字母換掉了。

  他習慣於躺在草坪上,連續思索幾小時。他擁有時間,擁有未來。

  他耐心地沿塞納-馬恩省河走向大海,一步一步地來回探索,當情理吻合又無結果時,他才離開這裡。

  他細心地察看和分析了羅曼、奧克特威爾、西高那維耳,以及克立克朵。

  晚上,他去村中走家串戶,與村民同吃、同住、抽煙、聊天,聽村民給他講在冬天長夜裡講過的故事。他尋找機會不時插上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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