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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是的。」

  「他們人多嗎?」

  「他們二十個對我們一個。」

  「怎麼這樣?」

  「必須這樣。」

  「可是……」

  「必須這樣,莫雷斯塔爾先生。您放心吧,我們會堅守住的……我可以肯定。」

  莫雷斯塔爾先生用更加低沉的語氣說道:「記得我跟您說過的嗎,上尉……那條路上,在離這個曬臺三百步距離的地方埋下了地雷……一根火柴……」

  「噢!」這名軍官提出異議,「我非常希望我們不要到達這個地步。我等候援軍。」

  「好吧!」莫雷斯塔爾說道,「……可是,還不如讓他們上老磨坊……」

  「他們不會上的。法國軍隊到達之前他們就上來是不能接受的。」

  「太好了!只要老磨坊是自由的,他們就不會佔領那些山頭,威脅聖埃洛夫。」

  他們清楚地看見幾支步兵縱隊正沿著魔鬼山口的狹道前進。到了那裡,他們分成兩隊,一部分人轉向野狼高地,人數可觀,因為很顯然這是敵人攻擊的目標;另一部分隊伍向下朝僧侶水塘進發,以便佔領那條大路。

  後面的那部分人被一座土坡擋住,有一陣子看不見他們。

  上尉對莫雷斯塔爾先生說道:「當這條路被佔領,進攻開始時,要再逃出去已是不可能的事……可是,那樣做也太謹慎了,比這些女人更謹慎……比您更……」

  莫雷斯塔爾露出那樣一種目光,致使這名軍官沒有堅持往下說。

  「好了,好了,」他微笑著說道,「不要生氣。不如幫我教教這些正直的人們……」

  他對僕人們發話,對正取下一支槍的維克多、園丁和昂利奧特發話,提醒他們必須是戰士才能呆在老磨坊,所有手上拿武器的人都會招致敵人的報復。

  他們讓他說話。維克多再也不想逃離了,他回答道:「這是可能的,上尉。可是,這些事,我們是不去想的。我,我留下來。」

  「您呢,沙布勒克斯師傅?您的危險更大,如果他們證實是您放的火……」

  「我留下來。」這位農民簡潔地嘟噥道。

  「流浪漢,你呢?」

  布西埃老爹還沒有吃完從褡褳裡拿出來的那塊麵包。他聽著,觀察著,兩目圓睜,聚精會神。他打量著上尉,他的軍服以及軍服袖子上的飾帶,似乎在想一些神秘的事情。他站起來,抓起一支槍。

  「好極了,布西埃老爹,」莫雷斯塔爾開玩笑說,「你很清楚哪一個是你的祖國;當它有需要時,就應該保衛它。」

  還有一個人幾乎是在同時與這個無業遊民做了同一個動作。槍架上有一格槍已經一支不剩了。

  此人正是杜沃歇爾,他走起路來還有點兒跛,但神色勇敢無畏。

  「怎麼,杜沃歇爾,」達斯普利上尉問道,「不逃跑了嗎?」

  「您笑話我,上尉!先要那些傢伙離開法國!我然後再逃走。」

  「可你只剩下一隻手臂有用啊!」

  「這是一隻機械修配工的手臂,上尉,而且是法國機械修配工的……一隻頂兩隻。」

  「給我一支槍,一支步槍,」園丁的兒子說道,「我懂得用它。」

  杜沃歇爾開始笑了。

  「你這個淘氣鬼也要槍嗎?你也需要一支嗎?你會看見那些吃奶的嬰兒也像別人一樣站起來的!啊!他媽的!一想到他們侵入法國領土我就火冒三丈。」

  他們所有這些人都跟著上尉,他給他們指定欄杆邊的各個崗位。婦女們忙著把彈藥放在槍手們觸手可及的地方。

  瑪特獨自一人呆在丈夫身邊。她清楚地看到這些情景讓他好生感動。在這些正直的人理解他們的義務並心甘情願去履行它的方式中,很簡單、很本能地自有一種能觸到你的靈魂最深處的偉大。

  她對他說道:「怎麼樣,菲律普?」

  他沒有回答,臉上的肌肉抽搐著。

  她又說道:「怎麼樣,走哇……你幹什麼?誰也不會注意到你的逃跑的……趕快走……趁這個大好時機……」

  他們聽見上尉招呼他的中尉:「低下腦袋,法布勒格……他們會看見你的……」

  瑪特抓住菲律普的胳膊,向他俯過身子:「那就承認你不能走……承認這一切都讓你深受震動……承認你的義務在這裡……承認你已經感覺到了……」

  他緘口不語。她瞥見他的前額上出現了兩道小皺紋,顯示出他正進行著痛苦的思想鬥爭。

  「他們來了!他們來了!」一個聲音說道。

  「是的,」正通過一個槍眼觀察大路的達斯普利上尉說道,「是的,他們來了……最多六百米遠……是先遣部隊……他們沿著僧侶水塘向這邊進發,不怎麼懷疑……」

  一名中士跑來提醒他敵人在山口的斜坡上架起了一門大炮。上尉感到驚恐不安,但老莫雷斯塔爾開始笑了。

  「讓他們把需要的零部件都搬上去吧!……他們只能把大炮架在我們可以看得見的地方,我已經把那些地方記錄了下來。只需幾名好的射擊手即可使他們架炮發射成為不可能。」

  他朝他兒子轉過身,仿佛他們之間從來沒產生過任何隔閡一樣,很自然地對他說:「你來嗎,菲律普?我們倆來消滅他們。」

  達斯普利上尉插話道:「不要開槍!我們尚未被發現。等候我的命令……會有時間的……」

  老莫雷斯塔爾走遠了。

  菲律普下定決心朝通向花園的那扇門走去,朝自由的田野走去。但他沒走上十步路就停下來了。他顯得痛苦不堪,一直與他寸步不離的瑪特著急起來,她充滿希望和理解,目睹了悲慘的思想鬥爭的各個階段。

  「整個過去都擺在你的面前,菲律普。所有過去遺留給你的對法蘭西的熱愛。你聽著。」

  她也對反對意見做出回答:「是的,我知道,你的智慧正在進行反抗。可是,智慧就是一切嗎?……服從你的本能吧,菲律普……它有道理。」

  「不,不,」他結結巴巴地說道,「本能從來就沒有道理。」

  「它有道理。沒有它,你也許已經走遠了。可你不能。你整個人都拒絕那樣做。你的雙腿沒有逃跑的力量。」

  那邊,從魔鬼山口擁出許多隊伍,接連不斷,可以看見亂攢亂動的人群。

  從阿爾伯恩那條路也一定有部隊過來,從四面八方,沿著所有的羊腸小道,穿過所有的洞窟,德國人侵入法蘭西的國土。

  先遣隊佔領了那條大路,直到僧侶水塘的最裡頭。

  一陣震耳欲聾的咚咚戰鼓聲傳了過來,突然,在即將來臨的寂靜中,有一個沙啞的聲音清清楚楚地用德語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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